今年六月廿三日,性別承認跨部門工作小組(簡稱IWG)公佈了為期約四個月的性別承認議題公眾諮詢。如果大家想了解更多,關於性別承認法如何影響每一位跨性別人士的生活,對於他們是如何重要,我建議你認真的去看看一個Facebook的日誌。這個日誌裡記載了一位跨性別人士每天的日常瑣事,她如何與每一個接納她的朋友交往、面對著她生活上因身份帶來的種種問題、她的轉變、她跟母親的互動、她的才華、與及她的一颦一笑與哭泣……
在同一天,這位芳齡廿四歲的美麗小姑娘在她的Facebook上,張貼了有關政府公佈諮詢的消息,並這樣寫道:
「啊……
唔知有無命等到果日……」
她的名字叫Jaco,在十五天後的七月八日,她從大圍站的平台一躍而下,結束了她短暫燦爛,但仍然有待實踐的美好日子。
我還清楚記得,二○一五年的春節前,當我要到昆明和泰國參與三個會議的期間,收到了一位母親的求助,說孩子要變性的事,希望我能夠提供幫助,令她更容易地過渡到另一個性別,我跟這位母親通過幾個電子郵件和電話,也因為我工作太忙了,之後就沒有再跟進下去。可惜的是,我始終沒有機會認識她的孩子Jaco,並在她有生之年向她說一句:「無論怎樣都還有我」!
到底我這十年來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去幫助跨性別群體,帶來的改變是甚麼?我停不下來的原因,恐怕是……擔心再聽到另一位跨性別人士,在我還未來得及捉住他的手之前,就下定決心選擇要離開這個世界。
我一直在問上帝,我一個人真的能夠幫助得到這麼多人的需要嗎?為甚麼是我?還是我自己以為那是上帝要我做的工作……?
或許我的力量,又或者傷痛,是來自於兩位我的跨性別好友!二○○四年,Louise在家中燒炭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二○○八年,我的另一位好朋友Michelle,從家中就這樣跳下來了,連再見都沒說一聲就離開。在她離開前的一個月,我站在繁鬧的彌敦道上,用了十五分鐘、多次打電話給她,但最後都沒有接上。她之前給我拍的一張照片,從那時起,就一直留在我的錢包裡,讓我每次看見,都記著要關心身邊的每一個人。
事實上,在Louise和Michelle分別離開的日子之間,我也曾經四次嘗試過自殺。原來死……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沒有成功的原因,只可能是我的害怕和懦弱,以至我一直不停的禱告,直至我放下了手上的那一把刀。
這幾年來,我做了很大量的研究和理論分析,試圖去解構跨性別自身與社會的種種關係與出路。但我總不希望以理據為依歸,去說服其他人,認同制定性別承認法對這個群體的重要性,以及對社會的正面影響。
我不認為反對我們的人,就是性別承認法立法的障礙。事實上,我們的最大敵人,是社會對性、對受到傷害、對有可能被性騷擾、及對不被承認的恐懼!
較早前,有一位女士在我組織的Facebook上這樣寫道:
「如果政府訂立性别承認法,令很多女人和女孩終日人心惶惶,害怕被性別承認為女人的男人入女廁、女更衣室,變得抑鬱和焦慮,甚至想自殺,那又如何呢?」
但事實上,在沒有性別承認法下,跨性別人士要依照他們不能夠更改的身份證性別去進入洗手間時,那在女廁和更衣室內碰上外表像男性的人的機會是更加之大的。
人性的恐懼與焦慮,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是根本無法以數字和理據去解決的!
如果我們只專注於對自己的性別認同,而忽視別人的恐懼,那我們終究都會一同迷失於抗爭之中。
性別承認是關乎於對每一個人的認可,是人類能夠活出真實自我的一個普世價值及權利,根源於同情、諒解、相互尊重及信任,是人道以及生命的本質。
我的名字是二○○九年手術前為自己改的,「詠恩」的意思,就是要時時刻刻緊記,手術後的生命,都是奉獻給上帝來詠讚神的恩典。阿們!
(作者為跨性別資源中心〔TGR〕創辦人及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