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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身體力行地尊重學術自由的張慕皚院長
——記一件往事

張慕皚牧師安息主懷,僅在此分享一件往事:

大約在二○○二年間。張牧師以建道神學院院長身份到訪中國教會時,接見他的教會人士,親自將一篇某位「老三自」(即五十年代已是三自運動的骨幹幹部)寫的文章交給他,跟他表示《建道學刊》有一篇某建道老師寫的關於王明道的論文,在資料及結論上均犯錯。這篇論文正是我寫的〈王明道與華北中華基督教團--淪陷區教會人士抵抗與合作的個案研究〉,刊於《建道學刊》期17(二○○二年一月)。

拙文主要以華北淪陷時期,日本人支持建立的「華北教團」為個案,探討日本人對基督教的政策,以及中國基督教人士的不同回應,並以合作者(如江長川等)及抵抗者(王明道)來呈現當時複雜的政教關係,特別是王明道拒絕參加華北教團的心路歷程與掙扎。

眾所周知,王明道是反三自的標誌及靈魂人物,而他在四十年代初反對參加華北教團的考慮--為了信仰,不能與不信派合作,與後來中共建國後反對三自的訴求完全一致。因此,後來中共及三自在批判王明道時,也連帶要否定王在反對參加教團一事上的意義,甚至指王也是支持日本人云云……

查當時丁光訓主教正推動「神學思想建設運動」,提出「淡化因信稱義」,引起中國教會不少教牧及信徒的憂慮,認為此乃打壓「基要派」神學之舉。當時,眾多反對神學思想建設的主張中,王明道的「我們是為了信仰」再次成為重要論述。因此,教會內部罕有地再次組織反王明道的文宣,將五十年代批判王的舊調重新炒作一遍。

當時王明道成為不能觸碰的禁區。中國某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一本關於基督教與中西文化的會議論文集中,收錄了一位學者寫關於王明道的文章,內容完全不涉「敏感」問題,單單就談王的婚姻倫理觀。最後,據說該論文集被舉報刊登「反革命份子王明道」(王在一九五五年因反三自,而以反革命罪被捕,獲釋後仍未「平反」。)有關的文章,故出版後悉數回收,成為「禁書」……

相信在這個背景下,這篇與王明道有關的文章,也因此受到關注。這位「老三自」撰文〈從華北基督教教團說起看王明道其事其人〉回應,一開首說:「對於一個已經去世多年的人,心存寬容,本不想議論王明道的往事。但近來讀到一篇文章,題為〈王明道與華北中華基督教團--淪陷區教會人士抵抗與合作的個案研究〉,作者邢福增。筆者一向弧陋寡聞,不知邢氏為何許人,但僅就文章運用資料來說,覺得有些不當……令人十分吃驚。只能說,那部份教會人士,包括文章作者,太不了解真相,以致得出大相徑庭的結論。筆者不由得試寫本文,以明真相。」

文章最後結論是:「現在還有外國人堅持說王明道屬靈,這不足為奇。邪教份子李洪志,叛國的達賴,不是都被一向外國反華集團支持嗎?王明道被某些別有用心的外國人吹捧,那是他們的政治需要。中國基督徒要認清王明道的真面目,以及吹捧他的人的背景,堅持愛國、愛教、獨立自主,辦好中國教會,做好榮神益人的見證,加強海內、外弟兄姊妹的主內團契。」

學術研究當然歡迎不同的意見及批評。不過,這顯然是一篇配合特定政治需要、全面批鬥王明道的文章,同時也是企圖向與王明道有關的學術研究施壓。因此,有人將此文在訪問交流時,直接交予文章作者所任教院校的院長,相信用意並不僅是學術觀點的交流……

回說張院長回港後,某天到我辦公室,將此文章交給我後,閒聊後便離開。印象中,當日張院長說他是重申學術自由,不同觀點歡迎交流作回應……我完全沒有感受到他要干預我的研究,或給予任何壓力。回想我在建道任教(一九九三至二○○四年)期間,從事不少關於當代中國政教關係及三自運動的研究,張院長一直從不干預,充份表現出對學術自由的尊重。這在在反映出他作為牧者、學者及領袖的胸襟。

猶記得在此事之前,二○○○年的香港發生了震驚學術界的「路祥安事件」,路是董建華特首的高級特別助理,他向當時港大高層反映對港大民調的關注,希望停止進行關於對特首及政府的民調。當時港大校方向主持民調的鍾庭耀博士施壓,並告知鍾如不遵從研究項目會被「陰乾」。事件公開後,港大獨立調查小組確認鍾指控屬實。最後涉事的港大校長及副校長請辭。學術研究與現實政治的張力,早於主權移交初期已經突顯。

張慕皚院長一直身體力行地尊重學術自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謹記下此段往事,作為對張院長的懷念,並表達由衷的敬意。

(原載於作者Facebook。標題由編者所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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