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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領現場教牧日誌(五)

(續上期

二、帳幕哭聲

月十二日  留宿金鐘

  心靈站外的添美道今天下午三時舉行戶外崇拜,我要開執事會,未能出席。會議後,我回家稍為休息,然後和家人有一段家庭活動時間。我在晚上十時到達金鐘,當晚會在這裡住一晚帳幕。

  過去十多天,我一直以教牧角色在佔領區內參與服事。我向教會申請了幾天假期,有時會休息,有時會在假期到金鐘,但畢竟要兼顧家庭和教會的工作,我感到很疲累,但我也很希望用市民的身份來感受佔領區的氣氛,所以我決定來這裡過夜。

  記者朋友說會預備帳幕,原來她是託學生買帳幕,但學生的物資站有很多帳幕和睡袋可以借出,根本不用購買。我們計劃在添馬公園睡覺,但這晚很大風,我看見有一個帳幕被吹走。學生後來為我們安排了一個有遮擋的位置架起帳幕。

  局勢仍然緊張,記者朋友在安頓後就去打聽消息,留下我一個人在帳幕裡。我打開帳幕的布簾觀察周圍情況。這個時候才發現我們的帳幕原來是在學生領袖的活動範圍內,而其中一位學生領袖的帳幕就在我們旁邊。

  我在佔領區曾經逗留至深夜,但這晚才是最接近學生。我見到疲累和情緒困擾的學生,學生沒精打采坐著,我心裡面很難受。這晚,我以市民身份來到他們中間,看到從未看過的情緒和情景。我曾經走向學生,希望表達關心,但對方毫無反應,我不想再打擾,所以返回自己帳幕,默默禱告,又問自己:「究竟上主為何要我看見如此沉重的一幕?」

  十月十三日   輾轉反側

  大約凌晨二時,記者朋友回到帳幕,我們傾了幾句準備入睡。我們始終不習慣睡帳幕,所以難以入睡。大約三時,我們都聽到隔鄰帳幕傳來哭喊聲。帳幕是不隔聲的,我們聽得很清楚。過了一會,哭聲靜止了。但我一直無法忘記帳幕傳過來的哭喊聲。我很難過。

  整晚輾轉反側,未能入睡。大約六時,天亮了,聽到雀鳥叫鳴,忽然有一位年輕男生過來拍帳幕叫醒我們,並通報「有防暴警察由中環過來」。我們隨即起來,打開帳幕,穿上鞋。未幾,又聽到對面馬路有一位女士邊行邊叫喚大家「起身」。

  原來這裡有守夜者,原來這裡要面對突然其來的戒備和警告。那些要上學或上班的帳幕村民陸續起來,但大部份人都是慢條斯理的。我一點也不擔心,覺得這樣一個美好的清晨是不會出事的。我和大家渡過了平安的一夜,沒有衝擊和叫嚷,但各人的內心又有幾多平靜呢?

  十月十四日   開放金鐘道

  想到帳幕的哭聲,我在上午喊哭了一場。我請了假休息。這天金鐘道已開放,可通車。另外,教牧有人發起每晚七時在心靈站舉行約一小時的祈禱會,我沒有落金鐘,未有參加。我覺得有穩定的祈禱會是好的。

三、探訪帳幕村民

  十月十五日    村民接待

  龍和道凌晨氣氛緊張,而且發生「警察暗角打人」事件,教牧朋友提及這事都很激動。同時,在添馬公園被列為「緩衝區」的範圍,警察竟然動武和拘捕市民,我們感到很憤怒。

  下午我休假半天,約了前輩牧師、師母午膳。席間大家談到這場社會運動,有悲有憤,前輩贈我「憐憫」二字。飯後我再往金鐘,並一直思想這兩個字,提醒自己無論事情怎樣變化,求主保護自己的內心,常存憐憫和關愛。

  我在金鐘會合了另一教牧,跟隨她前往不同的帳幕「家訪夏慤村民」。下午到傍晚的時間,大多數「村民」比較悠閒,看書的、藝術創作的、寫筆記的,「村民」反應很好,很樂意分享留守的生活和感受,我感受到被接待。

  這次「家訪」令我更認識「村民」,他們有時沮喪灰心迷茫,有時表現出堅毅鬥志和樂觀的一面。我很喜歡用「家訪」的方式接觸群眾,我決定繼續這樣走近「村民」,如有時間,也盡量參加心靈站的祈禱會和聚會。旺角那邊有點混亂,晚上有衝突,我只能在佔領範圍的邊緣觀察,難以展開傾談。至於銅鑼灣的佔領區,除了在開始階段曾經路過,一直未再踏足。

四、自首計劃

  核心問題

  十月十七日  如何陪伴

  我和相熟的教牧都互相提醒要好好休息,安靜心靈和平衡生活,並在進場和退場之間學習調節。我暫停一天後,這天因為其他事情放假,處理事情之後在下午再往金鐘。心情輕鬆了一點,只是意想不到又有新發展。

  下午到達金鐘後,有一位教牧對我說:「佔中陣營表達了一旦(佔中)三子和市民自首,希望到時有教牧和社工陪伴市民去警署,以作支援。」這位教牧問我是否願意陪伴,我即時答應,並一再求證消息來源。

  交談後,我心裡忐忑,並不是因為自首的情況,因為教牧通常都有經驗陪伴有需要的人士去警署。我擔心大家將要面對激烈的清場或退場情況,我們如何去作準備應變這個最後的階段呢?陪伴自首是否足夠呢?

  後來我又和其他教牧及不同人士商議這件事,包括推測這場運動可能會怎樣結束。這個階段沒有人可以對任何情況有把握,但希望考慮多一種可能,好讓大家有適切的準備和回應。我希望這場運動可以和平結束,群眾可以和平退場。我既然和大家走了一段漫長的路,我希望在最後階段也可以陪伴或協助市民走完這個旅程。

  與此同時,我們又收到另一班基督教朋友準備協助市民退場的消息。我感受到退場的準備非常迫近。我決定盡量去了解這班基督教朋友的計劃,無論是否有能力參與,也希望盡力在自己的位置上配合。

  十月十九日   關於教牧自首

  教牧朋友向相熟的法律界人士查詢自首的安排和可能出現的情況。我下午往金鐘和幾位朋友商議和了解形勢。我們估計會有教牧自首,又各自表達了意願,並互相提醒,如要自首,須與教會執事會和家人溝通。我覺得我們已經愈來愈走近這場運動的政治核心,就是關乎公民抗命和承擔刑責。

(下期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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