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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週論壇

眾議園

不一樣的童年

約了亞美飲早茶,一位綜援媽媽,好答謝她處處幫忙。星期五的早上,碰巧她的大女學校休假,我即時邀她一起前來。小瑛十分疼惜年幼的弟弟,試過大伙人拎著免費門券遊迪士尼,我就曾經親眼目睹。新學期伊始,小女孩換了新校服,派上一間band one中學。

  飲茶是個奢侈活動,亞美沒有這個習慣,小瑛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一啜杯裡水仙,馬上喊苦,改飲清水。我點了一籠點心拼盤,刻意揀了一款給她,小瑛卻問我哪是甚麼?「馬拉糕。」我答。女孩蠻特別,年紀小小,酷愛中史,家裡的不少贈書,她至少閱過兩次,那年首趟參觀書展,便一個箭步奔向歷史書叢。

  「小學畢業去了一次,中學畢業再去一次,大學畢業又去一次!」小瑛說得天真爛漫,於她,逛書展等同慶祝。我聽了,又別是一番心情,彷彿,小人兒曉得慶賀無法年年。

  本地有組織曾調查發現,貧窮家庭的兒童,暑假大約可以動用五十九點五元金額。社會學家L更進一步指出,富爸媽與窮爸媽教兒育女大不同,前者「協力培養」(concerted cultivation),後者「順其自然」(natural growth),分別彰顯在時間運用、語言運用以及干涉層面三個範疇。所謂「協力」,亦即家長──尤其阿媽──參與,比如一般中產家庭的小朋友,時間表擠得密密麻麻,活動接二連三,沒有家長協力成事,那是沒法想像的。

  我並不完全同意上述見解,一來學者來自西方,二來研究發現幾乎已逾二十載。華人社會一般重視教育,甚少父母「順其自然」。我曾見過,一班基層婦女開組,主題為家長減壓,社工問何時壓力高漲,大家異口同聲挑出暑假,因為孩子不用上課,她們便要四出打聽廉價活動。今時今日,大部份小朋友都過著高度組織的童年生活,對於阿媽,仲夏夜是個噩夢。

  但也不無道理。倘若父母碩士畢業,我們不難想像,他們子女的詞庫,比起同齡的基層兒童,該更豐富。中產兒童吟唱的字母歌,或現「變奏」,不是a for apple,而是首都版本a for Athens,b for Budapest,c for Cairo……。電影《天水圍的日與夜》,清晰呈現這種差異。主角張母獨力撫養獨子家安,超市工作,甚少過問兒子校內事務,家安快要會考放榜,她卻說不出哪天。閒時吃飯,兩口子也沒有太多家常細說。有次,團契導師拋出四條問題,問問組員如何回應:媽媽叫你快點做功課?她叫你早點回家?她叫你別講太長電話?她叫你穿多件衫?安仔清一色回答:「哦。」

  詞彙貧瘠,無論試場抑或職場,當然「蝕底」。最要害的,社會學家L告訴我們,中產家庭重視講理,舉一反三,基層家庭發出命令,說一就一。《天》片中,張母不知「頒佈」多少指示:「張家安,現在下來商場。」「落樓幫我買隻鹹蛋。」「來晾乾衫。」阿媽沒有「可不可以」開頭,安仔倒沒駁嘴,「哦」了一聲便做。
乍看來,張母並不稱職。然而,這肯定不是導演許鞍華的立場。《天》片英文譯名很有意思,叫「The Way We Are」,我們唯有踏出自我框框,走進對方世界,方可解讀一種生活方式,超越「悲情城市」,細察溫情。劇中,安仔疑似hea青,追看下去,原來心地善良,尊敬長輩。同理,學者L也無意高舉中產價值,貶抑基層教法。只是,社會的經濟傾向獎勵某種人格,那是口才了得思辯力強。

  那天飲茶,亞美還說,家裡兩本中文字典,從前社工轉贈,近日送了一本給人。怎料,女兒再查字典,發覺餘下一本粗糙多了,找不到她想找的字。亞美想取回,又不好意思,人家屢次襄助,試問又怎可以?

  不一樣的童年,為母的心一樣勞心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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