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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不止於)論政

八月十七日。金鐘。高等法院五樓第七庭。羅冠聰、周永康、黃之鋒三人步入高等法院,聽取上訴庭的判決。我預早兩小時到法院取籌。

事隔數日,大律師公會前主席石永泰批評:佔中發起人之一的戴耀廷書生論政。書生論政,聽上去,有時的確令人氣憤。譬如重文抑武的宋代,文人以朝廷大臣自居,在戰場前線對武將指指點點。但,戴教授算不算書生論政?作為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他當然是書生,至於論政,看看他這幾年的表現,也符合事實。不過,戴教授是否只流於「論」的層面?

當然,事後孔明。大家也許覺得,佔中最終未如戴教授的預計發生,而是以市民為了保護學生走上街頭而開始,成為了「書生論政」的註腳。我倒想起一張照片。二○一四年九月廿九日,警方先後向示威者發射兩輪催淚彈後,戴教授跪在地上哭了。香港天主教教區榮休主教陳日君樞機和另一位女示威者,上前安慰他。這一幕,被《明報》的記者拍了下來。戴教授,真的是純粹論政?論政要論到那個地步,書生才會走上前線?要論到哪個地步,書生才會嚎啕大哭?

八月二十日。灣仔。街上人頭湧湧。我與途人一同步行至終審法院。看看自己的Facebook,卻沒有多少基督徒朋友真的走到街上。路上,碰到一位牧者,他的身旁,也只有一位肢體。晚上讀《時代論壇》,見到關於教牧關懷團的報道,甚為感動,但圖片中,只見十位牧者。

基督教內的沉默者固然很多,即或發聲,也可以成為另一個石永泰。這些人有很多連現場也未到過。寫下的文字,異常的冷靜。對,就像《毛記電視》工作人員訪問一位對遊行者不齒的老人家,問:「你又為公義做過甚麼?」他們往往支吾以對。寫了幾篇文章,就以為自己做了實事,這是基督教圈子內外常見的書生論政。

「我甚至感覺,一書在握、標榜愛讀的人往往更容易流於傲慢或冷酷……滿滿滿滿的菁英優越感,讓我對標榜閲讀這件事開始生厭。如果一個人讀書,不能使自己更正直、更良善,不能看見並理解比自己弱勢的人,不能意識並挺身質疑體制的歪斜,不能護持住最素樸、最柔軟、哀矜勿喜的人性,那麼讀再多書、有再正確的閲讀策略有甚麼用呢?」一位台灣的高中老師,寫下一篇短文,在面書的分享次數已超過一千次。讀神學的人,讀的書很難不多,但有幾多神學人或牧者站出來,痛責政府今次真的做錯了?沒有。他們大都安居在象牙塔,告訴你沒有多少人會有興趣或能力讀到一次的大堆理論。他們告訴你:不要太衝動,要慢慢分析。他們說:要理性。而當我讀到周保松老師的新作《在乎》,見到他訴說自己在雨傘運動末段被捕前後的心境,說:我們沒理由悲觀;我們非如此不可。書生論政,但真正的書生,不止於論政。

第七庭內的旁聽位置太少,我和其他拿到旁聽籌碼的市民和記者,都在庭外預設的位置看直播。由於中途退庭過三次,三人以及他們的律師與朋友,都曾經在我們身旁走過。開庭後大約兩小時,法官準備宣判前,三位最後一次走過,市民終於打破沉默,為他們送上「最後」的打氣。只是,螢幕中的法官只是不徐不疾的讀出裁決,三人被判處即時監禁。直播區的人不少立刻表達悲憤的情緒,但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這樣去表達對三子的支持。我身在其中,和在網上看新聞的感覺,確實是天淵之別。

我們不都會走在最前線。我們很容易軟弱。不過,我們沒有資格袖手旁觀,再揮動筆桿,寫下冷冰冰的文字。借用彭定康的語言,我或者可以說:「戴耀廷將會在歷史留名,當沒有人記得石永泰是誰,他仍然會被世人記著。」我亦深信,上主會紀念那些有所行動的人,包括那些已經,或將會因為公義而下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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