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

在兩傘運動四週年的教會聯合聚會上，你們的名字出現在投影屏幕上，還有其他被檢控但審訊未有結果的朋友，他們的名字也出現在屏幕上。我們沒有忘記，人民也不會忘記，上帝更不會忘記。

閱讀近一個月的新聞，讓人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準確一點說，山雨已來了，但更大的暴風雨還在後頭。美國副總統彭斯針對中國的演講，猶如正式宣告了新冷戰的開始，兩個大國之間，從政治、經濟到社會、文化各領域，出現激烈的角力。中國內地和香港的經濟，陷入強烈的震盪與調整。內地基督教會和少數民族遭遇到的逼迫，以及香港特區遭遇的「內地化」自由倒退，也在急劇惡化。面對這樣灰暗的現實，許多人感到失望，感到無力。

我們看到的這個灰暗的現實是真的，但不是現實的全部，或者說，不是全部的現實，還有另一個現實，是我們忽略了的。容許我用舊約聖經列王紀中以色列兩位著名先知（以利亞和以利沙）的經歷來說明。

以利亞是一個很有使命感，並且能行大神蹟的先知，他曾經以一人之力，挑戰四百五十個假神巴力的先知，比賽看誰能藉禱告讓上天降下火來，燒掉祭壇上的祭牲，結果大獲全勝。他也曾奉上帝之命，警告以色列王阿哈，全國會持續旱災，因為以色列人離棄上帝，結果以色列國三年沒有下雨。不過，這位先知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有一般人的軟弱，他在迦密山上降天火戰勝巴力先知，並當眾示範成功祈雨結束旱災後，因為奔跑返回王城過度體力虛脫，隨即收到王后下令當日格殺他的信息，加上看到以色列民眾沒有真正醒覺，國內政治和信仰的基本灰暗局面沒有轉變，他感到灰心絕望，感到極端無力，竟萌生了尋死的念頭！

就在以利亞走到曠野絕望尋死的時候，上帝差派天使去鼓勵他，為他供應飲食，讓他安心睡覺，然後為他進行四十天的體能恢復訓練（類似現代社會的物理治療），叫他步行上何烈山，在山上等候上帝指示。以利亞在單調而重複的步行動作中，心靈逐步回復寧靜，以致當旋風、地震、烈火在山上出現時，以利亞雖驚恐躲避，卻沒有被這些強而有力的自然現象迷惑，他知道上帝不在其中，他在曠野的默想中學會，在寧靜無聲中聆聽上帝的微聲呼叫，他親耳聽到了上帝告訴祂的另一個現實。

以利亞在何烈山上，聽到怎樣的現實？上帝告訴他，去膏立軍人耶戶為以色列王，讓他顛覆阿哈王朝，清洗假神巴力的剩餘勢力；又要膏立亞蘭國元帥哈薛為王，鼓動他搞宮廷政變自立為王，讓他發動軍事侵略懲罰以色列國；最後是膏立先知門徒以利沙，讓以利亞自己提前退休，走出歷史舞台。這個現實，預告的是連綿百載的暴力殺戳，是以色列國走向覆滅的悽慘宿命，也是上帝代言人生生不息薪火相傳、上帝仍然掌權、上帝子民終必蒙拯救的積極盼望！這是以利亞聽到的「超然現實」（transcendent reality），另一個現實。

以利沙是以利亞的接班人，他也是一個有強烈使命感，有濃厚家國情懷和特異功能的先知。當亞蘭國王派大批軍兵來捉拿他，他的僕人驚惶失措時，以利沙告訴他們不要怕，因為與我們同在的比他們的人更多，隨即請上帝開僕人的眼睛，讓他看到漫山遍野都是上帝差來保護他們的火車火馬。他祈禱求上帝出手，上帝便用大風沙使敵方軍人甚麼都看不清楚，瞎摸著闖進以色列城盡變俘虜。

以利沙也是凡人，有一般人的弱點，尤其到了晚年，精力衰退，病患纏身，但以色列國內政治、經濟和信仰的現實狀況，還是令人非常憂慮。比他年輕的以色列王來探望他，表示他若離世，國家便會失去鐵造的長城，以利沙深受感動，把上帝的得勝之箭拿出來，扶著王的手射向窗外，喻意上帝協助以色列擊敗敵人，又吩咐王拿箭擊打地面，誰知國王不懂得箇中深意，只擊地三次，預告只能打敗敵人三次，不足以殲敵致勝，保國家長久平安，以利沙唯有捶胸頓足。

上帝讓以利沙看到怎樣的「超然現實」？以利沙看到凡塵俗世的現實之上，有超凡脫俗的另一個現實，而且，那另一個現實並不是遙不可及的，也不是與現世今生無關的，而是與眼前眾人所見的現實並存，而且交織互動，那火車火馬就在先知家門外的山坡上田野間，那得勝之箭真的為以色列人贏取了時間，上帝的言語和幫助並不會隨先知逝世而消失，有一位更大的先知、上帝的兒子將道成肉身，為世人開啟通往超然現實的道路。

二○一四年遇襲受傷以來，我不斷經歷兩個現實並存。一方面，我眼前的現實無比灰暗，受傷後動了兩次手術，住了五個月醫院，長期無法正常行走，要坐輪椅扶拐杖，雙腿功能可否恢復、恢復多少，完全不知道，每天看著大新聞發生，卻完全無法參與，昔日的理想和使命，彷彿距離自己很遠，變成遙不可及，還連累親人朋友為自己擔心，令我愧疚不安。

另一方面，我每天都在平和寧靜中度過，早上讀聖經默想時，感受到上帝就在身旁，聆聽我的傾訴，日間在病房或治療室遇到的人，好像上帝差來的天使，對我關懷備至，為我加添心力，為動盪時局迫切禱告時，每到緊要關頭都有奇妙的事情發生，守護著學生平安，而神經線也悄悄地生長，腿部功能點點滴滴地恢復。雖然失去了在新聞前線工作的機會，卻換來了在學校、醫院、教會等做夢也沒想過的場合，分享生命經歷為上帝作見證。

這一切一切，教我深深感恩，讓我滿懷希望，繼續信有明天。因為，在狂風暴雨中，我聽到了上帝的微聲呼喚，在兵荒馬亂中，我看到了上帝的火車火馬，我發現在那無助與無望的灰暗現實中，有一個予人動力與盼望的超然現實。

（原載於作者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