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ading...

特写

无受过催泪弹的惭愧

八十六岁的老人家说:我觉得惭愧,因为四年前没有陪同示威的群众一起承受胡椒喷雾和催泪弹。

他是占领运动的其中一位参加者。催泪弹后,他渡过了很奇怪的一个长夜。

他是赶去现场支持罢课学生的一位市民,是曾经在罢课现场讲过社会伦理的老神父。

二○一四年九月廿八日凌晨,他被困在添美道。那一夜,找一个街角,睡了两、三小时。天一光亮,就醒过来。

他说:「傍晚时间,我听到催泪弹的声音,见不到,因为我困在(添美道)里面,我觉得惭愧,因为无试过胡椒粉和催泪弹。」

这是天主教荣休主教陈日君枢机在法庭上的证供。占中案进入第十二天的聆讯,辩方传召陈日君上庭作供。陈枢机约早上九时到达法院,在开庭前十五分钟就进到法庭内。多位被告明显表现雀跃,公众席上的市民有轻微的起哄。全场等待。

九位被告中,代表占中三子戴耀廷、陈健民、朱耀明的辩方资深大律师麦高义一开庭就传召早已在等待的陈日君。陈日君在宣誓后坐下。法庭的翻译职员改变位置,特别坐到陈枢机的左边。

陈日君作供时间大约四十八分钟。控方及法官没有提问,其他被告的代表资深大律师也没有追问。陈日君在庭上讲述参加「和平占中」的经过、原因及信念,他清楚描述细节,对每条问题详细解说。

「占中三子」及其馀六人被控煽惑公众妨扰等罪。陈日君被问到三子的品格时,他说,很欣赏三子,觉得三人比自己更虔诚,例如有时候他与三人倾谈后,他们会邀请枢机为大家祈祷,求上主不要有暴力发生。

陈日君在庭上表示认同公民抗命的方式,因为相对于激烈的行动,公民抗命是以轻微的方式去扭转一个严重的社会情况,而且参加者亦会负上刑责。他认识公民抗命,因为是他所教授的神学哲学範围,是社会伦理的课题。被问及公民抗命是否与道德有关连,陈说,按照他的学习,在现代社会和法律界都接受公民抗命,是符合天主教信仰,天主教的法律界人士也很赞成。

麦高义提问,为何陈日君觉得占领中环运动与自己个人立场一致?陈说,当时香港有长期不公正的情况,公民抗命是合适的办法。

陈日君说,他不记得何时第一次知道有和平占中运动。大约是三子在报纸或聚会上宣布后,他就有兴趣参加。但由于工作繁忙,没有紧贴消息。

在占中启动前,陈日君曾与三子讨论行政长官选举办法的民间公投内容,并提出建议。为了推动公投,他连续七天毅行,每天步行约八小时,几乎走遍全港。陈日君在庭上清楚地忆述二○一四年的公投结果,包括有七十九万人参加公投,超过六十三万人赞成普选行政长官要有公民提名的办法。他又说出当日三个公投方案的得票数字,及有88%的市民投票支持如果政府的方案不符合国际标准,立法会应该否决,这个否决的项目是陈日君在公投前向三子建议加在公投内的。

陈日君对人大八三一的落闸决定表示很可惜。他说,根本完全否定了《基本法》所定的程序。他怀疑是政府向人大提交报告时,完全不重视香港人的公投结果。既然无办法改变,三子在这个时候就决定占中。

至于到金钟以至参加占领运动的经过,陈日君说,他在二○一四年九月先到场支持学生罢课。陈日君认同学生罢课,因为形势严重,要有决心。他特别欣赏学生罢课不罢学。他曾应学生邀请到罢课现场演讲,教授公民抗命的理念。

麦高义追问二○一四年九月廿六至廿七日金钟的情况。陈日君说,在廿六日知道有人要在原本的罢课场地庆祝国庆,学生被赶往地方较小的添美道。他曾在廿七日上午及晚上到添美道,半夜前离开。「因为占中计划是在十月一日,我想参加那个(运动),不想(提前)被拘捕,所以回家了。回家后,到廿八日的凌晨,听到占中三子宣布占中,我再赶回去。」

麦高义问陈日君回去添美道后见到什么?他说:「见到好唔开心的事情,好似有学生不赞成占中开始,什至有人话三子骑劫学生,我就拿着咪,叫大家团结,不要分裂。」讲完,他找一个角落休息。

麦高义再追问陈日君清晨醒来后看到什么,尤其是人数方面的情况。陈说,看见现场有很大转变,由前一晚的人山人海,剩下很少人,「空空地,好多人走左」,当时见到两个女学生哭着请求现场的人不要离去。后来甘浩望神父到场主持弥撒。陈日君说:「(做弥撒)好啱。」

到九月廿八日中午,陈日君听到现场警察说,只能离开添美道,不能进入。他认为警方的部署对警方不利,是警方上级决策不理性,因为外面愈来愈多人,里面很少人,对警察很危险。

到傍晚,他听到警方施放催泪弹。「傍晚时间,我听到催泪弹的声音,见不到,因为我困在(添美道)里面。我觉得惭愧,因为无试过胡椒粉和催泪弹。」

陈日君批评警方施放催泪弹的决定非常不明智,会令市民更加愤怒,他当时很担心人群失控。他用大声公向现场群众呼吁:「大家回家,我地(已经)赢左,不要留在这里,番屋企喇,已经暴力,佢地唔理性。」「但唔系好多人听我的呼吁。」

陈日君又说,他们一直困在添美道,非常疲累。他睡着后,久不久便醒过来。他说:「好奇怪,好长一晚,无事发生,我惊我地啲人失控。所以咁平安,是因为三子一路话用和平、爱心去占中。」

陈日君以为警察准备进行拘捕。然而,警方没有行动。在九月廿九日清晨,大批警察退场。「经过我地,却唔拉我地,我地同警察讲『辛苦晒』。我知出面的人无『嘘』警察,佢地拍手。我觉得我无野可做,既然不拘捕我地,我就回去修院教书。」

以后的日子,他间中回去现场。他担心事情发展,有时会和占中三子见面,想与学生沟通,但感到困难。「十月二日请佢地(学生)倾偈,等到傍晚,有两个代表来,但佢地好攰,无心机倾。嗰几日,我俾纸条佢(倾)。我担心情况危险,好像无人领导,无人控制。」陈日君又表示,三子亦看似已无机会给意见。

陈日君透露,其实他很早已想自首,但一直等待三子采取行动,因为自首是包括在公民抗命中的。「就算警察不拘捕我地,我地都自首。」

陈日君其后在二○一四年十二月三日随三子及大批占领运动参与者前往中区警署自首,承认参与公众集会。枢机十六岁来香港,漫长人生在香港度过,曾到意大利修读神学,成为神父,于一九九六年成为香港区助理主教,六年后成为主教,并于二○○九年退休。

从修院、教会、街头、警署到法院,枢机的言行实践了自己对公民抗命的信念,见证着自己的信仰。

Donationcall
更多标签
payme
一生螈命
栽種和平
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