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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层长者的新年愿望

基层人士有什么新年愿望?早前基督教关怀无家者协会聚集一群基层街坊一起写挥春,除了一般的新年祝愿外,还有非一般的愿望:「屋屋楼楼」、「公义常存」。这个新年,基层长者将要面临更严峻的挑战。

政府宣布由二月起,长者综援的合资格申请年龄由六十岁提高至六十五岁,在一片批评声中,政府再提出以「就业支援补助金」作补救方案,然而,六十至六十四岁申领综援者多为失去工作能力及身体情况欠佳的人士,鼓励就业是否一个适合的方向,仍然引起质疑。

今期,走在前线、埋身接触基层人士的无家者协会同工及北区教会传道人,带领我们看见基层长者的实况和需要。


 早前基督教关怀无家者协会一个祈祷会上,为伙伴教会服侍贫穷人的心志祷告。 

临老忽然再等五年

一位五十九岁正领取成人综援的街坊,今年二月份将刚好踏入六十岁。在政府收紧长者综援的新政策下,他正正赶不上申请长者综援,需要多等五年。

由于以往一直从事地盘工作,他的身体有很多病痛,包括患有糖尿病、肺部纤维化、脚有骨刺。他有感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不能照顾自己。他原本有个新年愿望:希望到了六十岁申领长者综援后,便够钱入住私营老人院。政策公布后,他顿时感到困扰及徬徨。

接触这位街坊的基督教关怀无家者协会助理外展主任毛卓贤表示,该位街坊现正入住政府的单身人士宿舍,但单身人士宿舍规定只能住到六十岁,其后便要搬走。新政策实施后,他不但不能如愿入住老人院,还需要另外寻找居住的地方。毛卓贤表示,其实政府的配套还未准备好,却急推这项收紧长者综援的政策。「现在就有个gap,街坊需要准备从单身人士宿舍中搬出来,在社区寻找地方居住,不过外面的租金却很贵。很难搞。他又行不到楼梯。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虽然新政策引起广泛批评后,政府当局已经宣布给予相等于长者综援与成人综援差额的一千多元补助金;但毛卓贤表示,长者综援里的其他补助津贴,例如每月三百三十元社区生活保障费、每年二千多元长期个案补助金等,平均每月五百多元,街坊却未能享有,这个差额足以令他不能进老人院住。「所以,不是补回一千多元的补助金,就解决了问题。」


与无家者街坊一起写的挥春中,毛卓贤选出最喜欢并寄语基督徒思考的一张:「公义常存」。

基层长者面对的多个难关

毛卓贤接触很多板间房、睡床位的人士,大部份是五十多至八十岁处于基层的人,当中很多都有领取综援。

他表示,基层长者面对的困难是多方面的:

一、住屋问题:等公屋要好几年,或者因各种原因而申请不到公屋或不想申请公屋,例如觉得轮候时间太长,而宁愿希望入住老人院。

二、身体情况:因绝大部份均是从事劳动阶层多年,身体很多都五劳七伤,有不少因工作而引起的病痛,包括脚痛、腰痛、肩颈痛等。

三、人际关系:住在如此密集的地方,导致邻舍关系变差。要不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要不就是和别人起冲突。

四、精神状况:住在这些地方的人很多都有精神困扰、精神状况欠佳、什至有情绪病。因居住地方有木蝨、老鼠等,他们常常都睡不着觉。

好邻舍北区教会亦以接触和关怀基层人士为使命,教会更为有需要人士提供短期宿位。其堂主任陈凯兴传道表示,北区的基层长者主要有两类:一、有住屋,住在乡村、围村、乡郊地区的独居长者。他们缺乏邻里守望,处理家居、维修能力较弱,有些长者床下更积满了垃圾、老鼠的尸体,欠缺卫生;还有住在劏房、公屋、村屋的长者,他们主要靠综援维持生计,自力更生,大多数靠拾荒过活,而综援的金额只仅仅够交房租。二、露宿长者、麦难民。在石湖墟、联和墟的麦当劳平均有四至十个麦难民在那里休息,他们部份人有正职,但有财政困难,负担不起房租。

陈凯兴谈及,一些基层长者没有足够金钱租借房屋。「经常发生的是超租问题……私人住宅、劏房、唐楼最少需要五千元租金,我们陪长者去社署,社工跟长者说:『你找一些二、三千元的屋吧。』其实(现时)已没有二、三千的屋可以租住了。有的话,可能只剩下住在楼梯底吧。他们这样说其实会伤害到长者(感情)……」陈凯兴指,下一步社工就会请长者去住老人院,但六十至六十四岁未达公营老人院入住年龄;有些长者亦认为老人院彷佛集中营,会抗拒在那里生活。

现时教会宿舍「街坊茶居」的五位宿友中,有三位就是界乎六十一至六十三岁的基层长者,当中有一位领取综援,有两位拒绝申请综缓,他们都坚持工作。其中有一位是卖水果的,但因膝头关节劳损,只能工作半天,但他仍每天坚持站着,每月收入约三千元;有一位则在菜市场劏鱼,手的关节歪了,痛到睡不着,但仍坚持继续工作。纵使身体出现问题,他们但仍坚持工作,为的只是有个容身之所,维持生活。

毛卓贤指,六十至六十四岁的健全基层人士,通常到了这个年龄会不想退休、有「做得几耐得几耐」的心态,但身体亦出现毛病。这年龄的人通常都打散工,找工作也相当困难,因为未必有人愿意请他们。「这个情况其实很难搞。他们很想找工作,但又找不到工作。……我试过跟老友记不断找工作,但别人一听到是六十岁以上,已经不请他们。……但如果是要求体力劳动较多的工作,他们却又做不到。但只取综援又不够吃,真的不知道可以怎样。」

削减福利下的鼓励就业?

在这个情况下,新政策实施后,六十至六十四岁有需要的健全人士,二月起会归入健全成人综援类别,须参加「自力更生综合就业援助计划」才可享有「就业支援补助金」一千〇六十元,希望鼓励他们就业。

然而,毛卓贤指出,六十岁前领取综援人士一向要参加的「自力更生综合就业援助计划」本身已经被人诟病多时,计划的工作体验内容如到图书馆工作、到沙滩执垃圾等并不能帮助就业和衔接社会。此外,计划亦要求领取综援者定期汇报找工作进度。毛卓贤质疑这用在六十至六十四岁人士身上并不合适,他亦指出,不断找工作而失败的经验会让他们很沮丧。「(现在)是强制性要他们做这事,却没有理会他们是否愿意、和是否有能力去做。……我们觉得最差、很反感的地方是,它是强制性地要迫这群人去工作。用的方法是从削减你的福利入手,这是一个惩罚性行动,是很荒谬的。另一方面,就业市场中,政府又做了什么去鼓励雇主请人?就是靠『中高龄就业计划』?但那成效又有多高?」

对于政府收紧长者申请综援年龄,给予就业补助金,陈凯兴亦认为政策很凉薄,对长者很不尊敬,什至是对他们的苛责,他形容情况有点像在埃及为奴的以色列人,被加重刑责。陈凯兴指,新政策变为职业导向,变相有点虚伪。他解释,新政策强迫未达六十五岁的人参加「自力更新综合就业援助计划」,但计划却没有配套、辅导,职业导向很弱,只是迫长者就业;同时政府也忽略了六十岁长者面对很多劳损的状况,令长者很委屈,被迫要担任保安、清洁、拾荒的工作。「其实这是恶性循环……最后还是应用在医疗开支上。」他又指,强迫长者就业,变相令长者的尊严受损。如果他们找不到工作,再要签「孱仔纸」,需要申领者证明自己没有工作能力。这是对长者的二次伤害。

此外,对于六十至六十四岁长者变相需申请成人综援,少了长者综援的特别津贴共约每月五百多元,陈凯兴表示这对涉事的长者而言相当重要。「对于每月支出二千元的长者来说,五百元已经是很大的比例,约四份之一。若综援的金额只是三千四百多元收入,加上津贴,即会有三千九百多元收入,五百元少了七份之一至八份之一,那是很多的钱……」他补充,本来这笔综援已不是有尊严的对待,即使再加上「补获」的一千〇六十元补助金还是不够,他强调政府不能再减,「一蚊都不能少」。

其实早在梁振英时期政府已提出提高长者综援年龄的提议,社福界几年来都反对,因为看到没有配套,只是为削减资源。今次政府硬推政策,毛卓贤坦言觉得很暴力,也相当无奈。「有街坊说,在香港,贫穷是一种耻辱。他说很惊行过街市踢亲啲橙,因为无钱赔。当问及政府取资源的时候,职员会表达领取的综援已经够他用。但他口袋里常常只有几十元,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经历的是常常被拒绝、被边缘化的经历。」

教会有责任指出不公义

陈凯兴早前参与反对提高长者综援年龄至六十五岁集会,并在当中发言。「当你觉得长者是你的『屋企人』,你就会参与……你无办法不发声。」要真正帮助基层长者,陈凯兴指可从三个层面做起:一、在个人层面关怀长者,服侍邻舍,给予他们肯定,并肯定长者在社会的贡献。二、在社区层面让教会、市民理解他们的处境,包括对待长者的政策、长者照顾、精神复康,达至邻里守望;教会及非牟利机构(NGO)应多合作,约翰卫斯理说过:「世界是我的牧区」,教会亦需了解异象传递、福音的禾场。三、在政策层面,长者政策的理念须存有怜悯。虽然为政者有着属天而来的权柄,但众人需要从神的律法看善恶,有需要时告诉政府:设立政策要有怜悯、恩慈。

陈凯兴早前参与集会反对申请长者综援年龄提高至六十五岁

身为基督徒的毛卓贤认为,教会在这议题上须反省自身角色:虽然上帝的公义与社会说的公义未必相同,但我们怎样可以让人看见上帝的公义并实践出来?「有些人可以掌控很多资源,但有些人却是贡献社会几十年,最后却要被剥夺尊严,需要在板间房睡、在街上露宿,他们换来了什么?」他认为教会有责任向公众说出什么是不公义、不合乎上帝心意的情况。

此外,教会很多时会说与贫穷人同行、要服侍他们,也会向贫穷人派发物资,但毛卓贤认为要思考怎样才算真正的同行。他认为同行是进入他们的处境,明白他们的境况,而非只限于希望他们信主、教会能成为他们的家。「如综援这事件,有没有人知道一个领取综援的人是怎样生活的?他们有的资源是怎样的?有人愿意进入他们的世界中,看见他们是被欺压的一群吗?当知道这些,才知道怎样更深入的同行。也让贫穷的人能知道,教会不是只有很美丽的教堂。」

陈凯兴认为,香港的教会拥有一定的资源,建议教会考虑运用更多来帮助基层人士。「现时新界北区约有三十至七十个无家者;北区有七十至过百间教会,每间教会接待一个都接待得完。」他建议开放更多教会接触这群体。而他指好邻舍北区教会则根据使徒行传的生活模式,成立了「街坊茶居」,宿舍现有五位宿友,让教会变成聚会场地暨宿舍,让一些无家者、长者居住。若情况所限未能开放教会,他建议教会也可考虑夹钱租借房屋,让有需要的人居住。陈凯兴认为这对有需要人士而言就是福音,让对方真实体会到耶稣的爱。

他强调,教会须为基层发声,因为弱势群体不懂发声,基督徒作为社会公民,「唔识就学」。他又引用申十五7-8提到,若知道你身边的弟兄穷苦,是不能袖手不理。「基督徒不要扮傻,不要只遵守十一奉献……不能只抽取自己喜欢的经文,如『神是我的避难所』,那么我们又能否成为他人的避难所?圣经的律法写得非常明确,我们有责任要去做(帮助孤寡贫弱的人)。」


现行综援制度的问题

在前线的接触中,毛卓贤发现,现时综援的金额往往不够满足受助者生活上的基本需要。他接触很多取综缓街坊,扣除生活使费后剩下的钱都不足够吃饭,每天只会吃两餐、什至一餐。「可能月头松动啲,就一日两餐;月尾无钱,就一日一餐。」

毛卓贤表示,综援的原意是为不能照顾自己的人提供基本生活需要,这是社会给他们的基本保障和权利——这不论那人是否对社会有贡献、贡献是多少。可是,现时综援的问题是,在一九九六年时订立了基本生活需要金额后,至今廿多年来从没有作全面检讨,只是跟随通胀去增加,而没有从各方面看是否足够生活基本需要。

「综援作为安全网理论上应是可维持基本生活,但现在很多申领综援者都要捱饿、三餐不继。本身这网已经有漏洞,需要改善,但现时却只是将成人的综援延伸至六十五岁才能取一个好一点的网。……六十至六十四岁的人支出是怎样?他们工作能力、医疗需要是否多一些?这些都没有人去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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