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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两位教牧在理大围困事件的寻羊之旅

为响应「三罢」而堵路瘫痪红隧的行动,有示威者在十一月十三日起占据香港理工大学,触发警方在十七日至廿九日包围理大校园。保安局局长李家超曾表示,会以暴动罪拘捕所有离开理大人士,亦有警察持续于理大附近持MP5及AR-15实弹步枪巡逻。有部份示威者因无法逃离而留守校园,局势紧张而胶着。过程中,大批市民自发到理大附近集会及营救示威者,包括有中学及大学校长尝试与警方斡旋,接走部份未成年学生。

不少教牧信徒亦曾自发到现场,尝试接触与拯救留守者离开校园範围。在混乱紧张、张力未弛的局势中,他们示範了信徒可以如何走入人群,拯救失丧的羊群,给予小子一杯凉水。十一月廿五日,非建制派在廿四日举行的区议会选举取得多数议席后,民间有声音要求候任区议员要到理大「救手足」。本文记录了两位教牧在廿四至廿五日「落场」寻找与拯救留守者的经历,亦立此存照。

摄:Viola Kam@ USP United Social Press社媒

 

愿平安临到理大
文:陈恩明

本来经过昨晚(廿三日)无功而回的一役(编按:详见1683期第十版众议园〈在理工大学寻羊的夜晚〉),心灰意冷,但今晚(廿四日)既有机会再入理大,舍不得放弃。

再进校园寻羊记

晚上进去前,刚好看了理大内的记招直播,入内后,竟然瞥见红衫留守者正在接受港台的访问。我便抓紧机会,与他打开话匣子,谈了十多分钟。他亦接受了我的拥抱和鼓励。在最后,告别之际,我再一次紧紧地拥抱着他。我向他耳语珍惜生命,要坚信公义怜悯的上主,总要平安回家。

之后我前往饭堂,岂料碰到另一位留守者竟完全不蒙面地与特地回来关心的教授详谈,我不请自来挨近旁听,他们不以为忤。后来留守者与教授的沟通间起了争论,我大胆尝试调和,期间赫然发现,原来这位留守者是我刚进校时拥抱过的那位年轻人。

然后有一批社会贤达,包括神学院教授、医学专家都抵达了理大校园,关怀留守者。医生又再与留守者倾谈,亦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此时,女牧师以母亲的爱辅以舒筋技巧,帮助留守者学习放松自己,形势逆转,气氛祥和。后来,另一位留守者捧着教授预备的热饭进食,一面与神学教授倾谈,场面颇为温馨。

感恩在今天接触到这些留守者,衷心的希望他们能平安离开校园。他们留守的诉求是警方尽快结束行动,解封校园。我相信解封后亦可让校方全面恢复管理校园,好让学校生活重回正轨,红隧也尽早开通。

寂静的校园里,突然从耳边传来一阵阵美妙的结他颂唱声,原来是一群教会的弟兄姊妹走进了理大校园,走遍校园每个角落,以他们的歌声、乐器声,去祝福并鼓励一班在理大的人。我不禁从心响起共鸣:愿平安临到理大,也临到香港,上主没有忘记所有需要医治、安慰、释放、盼望的人。

十一月廿五日

蔡扬眉、陈德贞、洪国谦与我在室外等待两位留守者与区选胜利者晤谈。本来我也在室内,但见在场的人有议员和法律界人士,我稍作逗留,只替其中一留守者捎了一个口讯,护送不受他欢迎的朋友出去,就离开了,深盼留守者把握机会离去,让理大尽快解封,可惜事与愿违。

回想早一个晚上,较积极发言的留守者,没有蒙面,进入饭堂,略带忧惧说:通往泳池的门被人打开了,黑胶布也撕开了,外面的「狗」能监察饭堂的情况。我们听后,马上帮忙关门,贴好胶布。他就走了。过了一会,他拿着鸡腿回来,边啃边与两位大学职员谈话,我这才醒觉他是谁。

「你们成年人都胆小,不敢怪罪警察,永远都叫青年人退,一味劝降!」
「我要守护剩下的人。唉,这个重任担不起。为什么选中我……」

来来回回他都在讲这个。职员好几次不耐烦的站起来,随后又坐下。

终于,他透露了身份,不是理大本科的,但总算有一些关系。正胶着的时候,来了几位重量级的教授级人马,有顶尖心脏科医生和神学院院长。我心焦如焚,眼见劝说兜兜转转,求助院长祷告,交托上主。医生则应邀诊治女留守者。

值得一记的,是一位与留守者共患难多日的记者。原本他也是准备被捕的,幸好身份终得确认而平安无事。最能关怀留守者的,竟然被摒诸门外,徒呼奈何。翌日晚上,他离开了理大,我们在街上碰头,他流泪说自己做得不够,愧对留守的手足。我钦佩他忠于职守、顾念留守者,连自己的选举战情也能放下。

午夜时份,数百市民尽最后努力表达对警方围封理大的愤怒,犹幸警察这一夜真的按兵不动,终于这夜安宁。


十一月十七日晚,有黑衣人独自在理工大学留守。(摄:郑乐天╱白夜媒体)

十一月廿六日

理大留守者还有多少永远是个谜。也有人总是危言耸听,一定要警察撤退,让人自由地走出来,否则他们一进去即有可能引起伤亡。朋友说仍可联络留守者。我存疑,但姑且尽最后一点力量再去一趟。市民真的救人不遗馀力,十一时已过,仍有十位站在防线外要求警察离场。

女警苦笑说,他们已经叫嚣了整天,駡的都是耳熟能详的话。我看着五个没有发作的防暴,本着牧者心肠走到市民面前,劝说一番。没料市民完全受用,停止叫骂,收队离去。防暴静静询问同伴,到底怎会这样。

我们在理大学生领路之下,攀越桥上障碍走到Z座寻找一遍,看到了准备炸桥的装置,也看到梯间的血路,怵目惊心。女警致电催我们走,我们依依不舍的四周端详一下,终于告别了这个系挂多天的校园,祝愿她再次站起来,且能稳步上扬。

后记:救人心切的一幕

夜静。电话传来:抗争饭堂有手足受伤,但生命没有危险,一共三人。快来看看。

「听见声响,位置未知!」
「如果听到我们,叩一下!」
「咯!……」
「你们受了伤。叩两下!」
「咯!咯!」
「别怕,我们来帮助你们。」

大家看着假天花、风槽、往上捅,要确定位置,但得不到回应。找到一张梯,探头到上面看,什么都没有,而且上面也不能藏身。糟糕!他们被困了。叫消防!蒙面者说,我得走了。七嘴八舌的争论该不该打电话求救。

「慢一点,谁也没听到人声,也没见过人影,都自己问,自己凭『咯、咯』去断定。但所有的咯咯声都是扬声器传出的。究竟声音源头在哪?」

有人四处找,看见一个咪,上面盖着纸杯,风一吹,「咯……」有时候一下,有时候两下……

不用救,应该出去的,都出去了。

(本文为愿平安临到理大:再进校园寻羊记理大寻人终结篇两文的综合版,分段经过整理。)


摄于十一月三十日理大现场。(摄:郑乐天╱白夜媒体)

 

解封理大——围城边界内外的抗争
文:沙鸥

十一月廿五日凌晨,「他」和儿女们都没有睡,一起观看有关区议会选举点票结果的直播,因为二百九十四万香港市民,构成高达71.2%的投票率,写下香港民主选举历史性的一页,几乎成为变相公投。民主派意外地夺得389个议席,占区会近86%,在这次选战中大胜,确实是近半年内香港人难得的好消息。

再闯围城的边界

当日,「他」在早上灵修和吃完早餐后,心中挂念还在理大的留守者,尤其是警察围封理大已进入第九天,对留守者而言,构成一个严重的人道危机。「他」既担心留守者个人身体和情绪状况,也恐怕留守者独自在隐蔽环境中未能保障人身安全。尤其是想起数天前认识到一位留守者Nose(化名)。「他」尝试向Nose发出联络的讯息,却没有收到回覆,故不知道Nose是否平安,便决定再次前往理大,再闯围城的边界。当到达唯港荟外面警察封锁的边界时,因着先前曾经进入理大的经历,在指挥中心的警察已认得这个无名的小人物,知道这个牧师乃是关心那些留守者,便让「他」进入理大校园。

当「他」再次进入理大这个像战场一样的围城后,那种感觉与数天前完全不一样。校园内所看到的主要是记者,进到饭堂内却空无一人。先前大家在饭堂内吃东西,可以与留守者一起深入地交谈,在关怀留守者的过程中,当取得他们信任后,他们什至主动地除下口罩,露出他们纯真而善良的真面目:完全不是什么激进暴力的黑衣人,什至个别留守者愿意与「他」一起祷告,接受爱的关怀,因为他们在校园里往往在孤单与惶恐中,度过漫漫长夜。但此刻,已再难看到留守者的身影。其后,「他」遇到一位当天才进入理大采访的记者,两人便一起上楼开始寻人的行动;但在各楼层所看到,除了剩下的衣服、眼罩、水瓶和杂物,再也找不到任何留守者的踪影。

围城边界内的会议

经过数小时在不同建筑物地毯式搜索后,那个记者表示要休息一会。「他」就走到饭堂,看看是否有人出来寻找干粮。突然间,眼前出现一个红衣人,那正是星期日接受传媒访问的阿翔(化名),便立刻把握机会与阿翔交谈。阿翔表示很忙,正在找东西和预备开会。于是,「他」就陪着阿翔到体育馆找东西。其后,又遇上Nose和一位理大校方代表,因着下午有一批刚当选的区议员,在尖东百周年纪念公园集会,声援被困于理大的留守者,他们知道有五位区议员将进入理大,所以Nose和阿翔想一起共商对策。接着,又遇上数日前认识的大律师和社工教授,我们好像一个团队一样配合起来,在该两位留守者同意下,大家都认为最好让他们先见区议员,不要让传媒在场,较方便大家商讨。

于是,校方代表提供一间适合的职员办公室,作为与区议员会面的地方。不一会,立法会议员叶建源和邝俊宇、范国威、郑达鸿、黄国桐、陈剑琴五人一同进来,商议怎样争取警方解封理大的对策。「他」当时也在该房间内,因而列席在他们的会议中。那五位区议员坐下先对两位留守者表达关心之馀,还报告在警察封锁边界外,已聚集一批进来支援的抗争者,他们将于七时后采取行动。在这紧急的情况下,大家同意首要处理的问题,是劝阻外面的抗争者不要采取激烈的行动。于是,预备通过Facebook直播,将两位留守者的话即时传递出去。因当时已接近七时,Nose和阿翔都有点紧张,他们说出大概的意思后,请人代为起草,发出一个简短的声明。在众人的合作下,约七时,Nose在直播中先向外面的手足致谢,表示知道营救他们的心很迫切,但他们现时仍平静安好,盼望不要硬碰,以免十一月十八日的事件重演。

十一月十八日凌晨,理大的教学楼遭火焚烧。(摄:郑乐天╱白夜媒体)

争取解封理大的共识

化解外面抗争者冲击的危机后,众人一起商讨怎样能够让警方尽快解封理大,Nose强调警方无理地围封理大多天,本身就是一个不人道的做法,他们自称为被困学生及市民,Nose及阿翔都不愿向警方记下自己的身份资料而离开,也不会选择乘坐救护车离去,认为理大应该接管校园。看来,Nose留守在理大,就是一种不妥协的抗争。其后,大家逐渐有一个共识,就是以中大接管校园模式为基础。有了共识后,个别区议员和校方管理层不断联络沟通,花了很长时间,仍未能达成一个解决方案,大家在进入校园后都没有吃东西,这批首天当选的区议员,竟然一起在理大校园内捱饿等待。

因「他」多次进入理大,较熟悉校园的环境,便带领邝俊宇到饭堂寻找食物,他们看到空无一人的饭堂,桌子摆放着数日前剩下的食物和厨馀已经开始变坏,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易接受的恶臭。「他」找到一些巧克力和饼干,还有一些威化饼。于是,取了一些威化饼和剩下数瓶的樽装水给众人享用,我们在理大竟然经历到在警方围城所带来的粮食问题,也想不到这个牧者竟然为众人预备食物。直至近十一时多,校方高层决定将在午夜时发出一个声明,表示在十一月廿六日将由校方代表与社工等人士,进入校园寻找留守者,然后希望警方解封理大。众区议员认为应先向记者交代这些决定,并盼望校园外的抗争者不要采取激烈行动。于是,那两位留守者在众人彼此激励下,消失在黑夜中。「他」亦低调地先自行离去,避免与区议员一起见传媒。

围城边界外的抗争

当「他」逐渐步出理大校园时,听到从远处传来人群的呐喊声,再走近那道由警方所设置的围城边界时,看到一批抗争者与防暴警察正在对峙,他们高呼:「放人,放人」,手上拿着用毛笔书写「放人」的大字,「放人」成为他们最简单的口号,也是他们作为支援留守理大手足的抗争诉求。从围城边界内留守者所称校园外的抗争者为「手足」,以及围城边界外的抗争者称校园内的留守者为手足,什至乎在地上喷上新的字句,从「入Poly,救学生」,改为「入Poly,救手足」。在这一夜,「他」感到这些抗争者与留守者一种特别亲密的关系,虽然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但他们因着大家都投身在这次抗争运动之中,成为情如兄弟般的手足,无形中建立起一个抗争共同体,打破他们不同背景的边界,就像在教会内不同背景的基督徒,都彼此称为弟兄姊妹一样,这也许是「他」在这次抗争运动中一个新的体会。当看到无论抗争者和警方都没有发生激烈冲突时,「他」就安心地离开尖东。

在黑夜中独自行走时,「他」在回忆这个晚上发生的事,作为一个无名的小人物,竟然莫名其妙地与多位候任区议员一起,从围城边界内的会议,到围城边界外的抗争,充份地体验到一次参与一个里应外合、争取解封理大的行动。也许,经过这一夜,「他」也学习称这些抗争者为「手足」。

摄:Ho Ka Ho@ USP United Social Press社媒

(编按:尚有相关文章,包括沙鸥理大围城告急:跨越边界的福音使命及牧羊犬理大寻羊——为找到一只失羊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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