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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的言論審查

二○二○年轉眼已到,「反修例運動」不會止息,抗爭預計會長期進行。反修例運動是香港人在二○一九年最重要的大事,也是國際重大事件。教會(泛指地方堂會、機構、神學院與差會等)必深受影響,這是毋庸置疑!

這段日子,從不同途徑傳來消息,宗派、堂會、機構等出現言論審查的現象,這是值得我們關注的。筆者嘗試從四方面與各位探討:崇拜講道、文字刊物、聚會內容與社交媒體。

一、崇拜講道

筆者每次講道,均表明是「講聖經」,並非「講政治」。嚴格來說,「政治道」神學是說不通的。每次講解經文於今時今日應用時,若要忠於信仰與聖言,無可避免必與現實的意識形態有所衝突。當我們宣講「耶穌是王」,賴特(N. T. Wright)有本著作How God became King,正是講論福音書的國度觀。我們從講道而來的應用必然否定任何政治領袖,無論是習近平或特朗普。聖言不是講道者的「託詞」(pretext),為要掩飾背後要講政論的企圖。

當有高層領袖明訓或暗示教牧同工講道不「講政治」,乃放錯焦點;重點乃是在對立的氛圍下,牧者應怎樣忠於聖道宣講適切的信息。牧者要顧及會眾中有不同政治光譜,同一篇信息有些人聽後會舒服,也有些人聽後會不舒服。講道是否只求聽者舒服,閱讀聖經是否令個人讀後感到暢快,答案肯定是「不」!

長輩牧者與長執,不要過度緊張會眾對牧者講道的反應與投訴。當領導層出於善意作出勸告時,會間接造成「白色恐怖」,令教牧與講員不知怎樣講論。可能講者有引用資訊失實的情況,會眾或同工可合宜提醒及指出資訊的不正確。事實與判斷就是我們要學習的功課,聽者只能糾正事實而非判斷。例如:七二一元朗發生白衣人恐襲事件,這是事實;但為何白衣人無差別對付市民,而警方卻長時間失蹤,各人自有不同判斷。有些牧者與信徒的個人判斷,從我的角度看,甚有問題;但我的召命不是要改變對方的判斷與立場。

著名牧者講道偶有失言,年輕牧者講論有時會失言,這又何妨?當講道者失言,堂會領導層毋須因此要緊張兮兮召見、「照肺」、責難、問罪。經文應用的講解,或以時事作為說明的講論,有時會較為牽強,有時會比重失衡。講道需要時日的歷練,我們要有寬宏胸襟容許講者間中失言。

有些堂會甚至對流行潮語如「香港加油」、"Be water"、「時代革命」、「攬炒」等字眼存有戒心,乃是多此一舉。引用這些潮語,並非等於認同社會運動。三十多年前,有平安福音堂及其他獨立堂會推行「獨立追求運動」,我們是否要介意「獨立」過度敏感而不用這詞語?

當宗派、堂會等要為崇拜講道設下種種規限與勸諭,只會使講道者講「八股道」,只講經文,不談應用,講道內容只限於傳福音、讀經祈禱、事奉與教會生活,其他一概不講了。當講道者營營役役講「討人喜悅」(people-pleasing)之道,教會的沒落便指日可待了!

二、文字刊物

這段日子,部份教內刊物是明確出現言論審查。教會報刊《基督教週報》早已出現言論審查,我也嘗過被邀撰文後被退稿數次,但我不會因此而噤聲。

曾有機構邀請我撰文,我的標題是〈香港教會應對極權政治〉;及後收到刊物時,標題已改為〈香港教會應對嚴控風暴〉(二○一九年六月)了。這篇文章寫於二○一九年四月,編者改了我的文章題目,也沒有與我溝通,我明白這種情況正反映言論自由的收縮。

另一間機構,長期把我的文章放在其網頁,但最近大半年凡涉及「反修例運動」的文章一概不上載了。在「自媒體」世界,任何教牧與信徒可自由地在網絡表達個人意見,超越各項規限與審查。當然,筆者並非鼓勵任何人肆無忌憚發表仇恨式言論。

「十年前,有個傳道人跟我辯論,他說:『為甚麼你們要關心六四呢?』

我說:『六四那一天是這個民族的苦難,有那麼多的人被殺,為甚麼不關心呢?』

『這是政治上很敏感的事情。』

『你哪隻眼睛看見政治了,就把那隻眼睛剜出來。你有一隻眼睛進天堂,好過帶著兩隻眼睛下地獄。你為甚麼會看到政治呢?我怎麼看不到呢?我看到的是罪惡,我看到的是殺人,我看到的是失喪的靈魂,我看到的是那些家屬的憂傷,我看見的是福音還沒有進入這個族群。我看見的是這些,這些是不是上帝要我們看見的?這些不是在律法中上帝教導我們的?你卻看見了政治!我們當中誰是在搞政治的人呢?』

你明白這意思嗎?誰是政治化的人?誰是被政治洗腦的人?我說顯然是你嘛!那一切對政治懷著懼怕的人,對君王的權勢懷著超越了他應該被尊重的地位和程度而去懼怕它的人,實際上是拜政治的,才是真正以政治為偶像的人。」

以上這番言論來自剛被判「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二○一九年十二月三十日)的王怡牧師,他於二○一八年五月廿七日的講道「福音與政教關係」,後記錄為文〈我們不在「搞政治」〉。

當教會刊物刻意迴避當前港人關注的事情,如同沒有事情發生,只會使信徒彷如生活於另一平行時空中。教會刊物,不用變成《蘋果日報》或《時代論壇》,但可談「真相」、「公義」、「自由」、「人權」、「忠誠」、「復和」、「移民」、「失業」等,要幫助信徒正面思考與討論。倘若教會刊物,只能談論遙不可及的「屬靈」事物,不能對應當下之事,這些刊物只是浪費紙張而已!


三、聚會內容

踏進二○二○年,本地教會確是迷失了方向,不知如何是好。教會稍作安頓,認清形勢,再計劃未來事工。靜一靜,而非沿用舊有事工模式,乃是好事。

堂會聚會,如有祈禱會或崇拜公禱時段,為王怡牧師及其他被迫害教牧與信徒代禱是聖經的教導:「要記念受監禁的人,好像與他們同受監禁;要記念受虐待的人,好像你們也親身受虐待一樣。」(來十三3,《和合本修訂版》)堂會為本地被捕與被囚人士代求,也同樣合宜。為囚犯與政治犯代求,並非認同他們,如同我們會為未信者代求恩典一樣。

團契與小組生活,不少堂會已陷低沉境況;面對社會危機,正是考驗真實群體生活,是否能尊重不同意見,又能暢所欲言,表達個人意見而不會受圍攻而被孤立。筆者不贊同所謂「分色牧養」,牧者或組長從來都可協助有些組友轉往其他組別有小組生活,但堂會不應也不宜以政見來劃分信徒身份。無論哪一種政見,大家的首要身份是基督徒,並非藍黃,也非和勇,更不是親中與本土,也不是語言、性別、年齡、學歷、職業與階級等。當我們不假思索以次要身份當作首要,只會養育不能接納異見、心胸狹隘的信徒。

教會能向社會展示的榮美,正是身體的多元與合一,不讓「次終極」事物能撕裂教會。那些害怕撕裂的,其實是活在虛假而不真實的關係內。相愛又相爭,相爭又相愛,這就是真正的教會生活。

團契與小組生活,正要提供空間,容許信徒分享第一身的感受與見解。當信徒返到團契或小組,感到壓抑,不能真誠分享,可以想像這些信徒寧可在外與其他友人「吹水」,團契生活其實是名存實亡。

四、社交媒體

不少年長教牧與長執根本不了解社交媒體如面書的特性。任何教牧與信徒有其自由於個人面書分享其所感與所聞,倘若發言人的帖子有問題,面書接獲投訴後會處理。

倘若堂會、機構有其官方面書,負責人當然有權過問;但教牧與信徒於其個人面書(非「地球帖」、公開)發表之內容,教會高層則無權干預。教牧或信徒只向其友人圈子分享,可能有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無心分享下,令某位教會高層知悉某些事情,這位教會高層人士只能當作無意之下偷聽了,或偷看了一些不該看的內容。如胡牧師在面書講了某位同工壞話,這帖子同時引發了不少其他人加入討論;而某位同工從別人傳言中知悉,某位同工當然可以直接與胡牧對質。現實可能是某位同工於其面書作出回應與反擊。剛巧有教會高層同時是胡牧與某位同工的面書朋友,這位教會高層召見了胡牧,要求胡牧作出道歉聲明。原本同工之間言論的不和是平常事,其實教會高層合宜態度是「不用理會」。當教會高層高度介入,不但會把小事弄大,更會弄到「雞毛鴨血」。

多年前,筆者於面書刊登某宗派的負面新聞,接而引發不少討論;其後該宗派高層致電與發信要求我作出道歉,並刊登於面書。為了息事寧人,我禮貌地表達歉意,卻不於面書刊登道歉言詞。如我按對方要求,只會使對方再一次丟人現眼,被我面書友人嘲笑與攻擊。不少年長或同輩教牧,根本不了解面書的特性與運作,愈幹愈出問題!如要談這些面書的恩怨情仇,真是罄竹難書!

我們要了解面書是個人若隱若現的「半公開」言論平台,我們每位皆是路人而已。當然,今時今日有些「有心人」會以面書來搜集罪證作黑材料,留待將來控罪。我有不少面書友人不再以真面目示人,我明白與體諒。

教會領袖不要像梁振英一樣,常常監視與審查其下屬的個人言論。我們要體諒有些教牧與信徒面對社會不公義事件時,偶會有過激言論與感受。我只是路過,或插嘴講幾句,卻不需大造文章,無限放大事件。如有教牧間中於面書失控失言,我不會以此判斷對方不再適合任職。如有教會領袖以面書言論來審查下屬,有侵犯私隱之嫌,筆者重申面書屬於個人言論自由的社交平台,非向全球廣播之公共空間。

總結

教會領袖因著對政權畏懼而向同工處處設限,不會因此而倖免於難。面對極權管治,黨就是法,警方無法無天。時勢真惡,出聲與否也會受到打壓。教會領袖不要天真地以為,默不作聲就能明哲保身。當一天所有敢於發言的紛紛被捕與被囚,在如此嚴控的氛圍下,人人保持沉默,根本不用言論審查了!

(本文轉載自香港教會更新運動網站。作者為香港教會更新運動總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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