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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

最後的蘋果:大樓外的人

【時代論壇訊】六月廿三日的晚上,《蘋果日報》(下稱《蘋果》)的最後一夜,悶熱有雨。無數的媒體到場直播,見證一個時代的終結。在將軍澳工業區蘋果日報大樓外的行人路,一個個穿著黑衣的人,點起了手機的閃光燈照向大樓,口中叫著不同的口號,加油打氣聲音不絕於耳,為在大樓內的記者編輯們打氣。沒有任何的計劃和方向,但似乎必須見證這個歷史的片段,我在十一時左右到場,在大樓之外的人潮中記下他們的故事。

晚上十一時正,距離十一時五十九分的最後死線尚有一小時,《蘋果》網絡上的文字和影像都仍然存在。現場沒有太過悲傷的氣氛,好像要把一切的精神投放在打氣聲上。在場的有放下記者證的新聞工作者、區議員、情侶,甚至一家人來到現場,不停地向大樓內的記者打氣。大學生Edwin是天主教徒,他沒有站在貼近大閘的地方,只是在人海中的最遠處眺望著。Edwin來到現場希望見證這個歷史時刻,並且給予支持。他說:「好少有為香港人發聲的媒體」,自從一九年的反修例運動開始, 作為信徒的他經常思考公義的問題,但社會處境又確實令到自己感到恐懼。在這個時間下,上主到底在哪裡,成為他心中思考的問題。

晚上十一時半,「泥民婆婆」在大閘外高舉十字架和「支持蘋果」的報章頭版。她說自己相信基督教的天堂是有著真相的,並拿出天主教神父羅梅洛(Oscar Romero)的傳記電影DVD對我說:「為正義發聲而受到迫害,正正代表了信仰的價值。」羅梅洛是一九七〇年代薩爾瓦多的總主教,在當地獨裁軍政府的統治下,當地民生情況差劣,民眾上街抗爭換來軍隊的暴力鎮壓,羅梅洛主教是當地少數堅持譴責軍政府的神職人員,甚至曾經致函美國總統尋求幫助。最後他在一場彌撒中被狙擊手暗殺後離世,超過十萬名民眾上街悼念。

午夜十二時正,《蘋果》的最後出版日來到,聚集在壹傳媒大樓外的現場市民高呼「多謝蘋果」並鼓掌致意,有人舉起《蘋果》的標語, 有人穿上《蘋果》「真相就是力量」 的衣服。壹傳媒大樓的露台上,有《蘋果》員工向在場的市民表達感謝。十多分鐘後,《蘋果》的港聞記者陳珏明走到大閘外,向在場的市民表示稍後會在現場派發最後一期的《蘋果》。隨後《蘋果》的記者走到大門外拍下與大樓最後的合照,和在場的市民一同見證最後一份《蘋果》的出版。最後的《蘋果》在印刷廠外派發,現場的市民高舉頭版,再次向蘋果日報大樓內的員工表達感謝。

凌晨時份,在印刷廠外有一名員工激動地對在場的市民說:「今日每個人都做足十二、三個鐘,我地唔輸得,我地一定唔可以輸,聽日一百萬份要打破全香港嘅銷售紀錄,大家一定要掃晒佢。」隨後的時間,現場的人流和員工逐漸離開,最後的《蘋果》亦到達市區,在旺角的各個通宵報紙攤都有過百名市民排隊,《蘋果》就在打氣的聲音和市民的熱情中光榮離場。在蘋果大樓的大門鐵閘外,有不少的打氣標語,其中一句就如此寫道:「那殺身體不能殺靈魂的,不要怕他們。」

後記

說起來也奇怪,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前往蘋果日報大樓的現場,也沒有刻意地看相關的新聞,只記得在當晚大約十時,內心有一個聲音說必須要去到現場記下這個時刻。在沒有相機和設備的情況下,就趕往現場了。這一個看似歷史性的時刻,也許在數十年後只有小部份會被大眾所記得,但無論如何都似乎必須記下,在《蘋果》結束的一晚,有人在,也有信徒在。大雨之下,十架仍被高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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