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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山下》的時間觀:給現代城市人的藥方

在《大武山下》後記中,龍應台寫道:「這個世界突然變得非常喧嘩。語言成為辯論的工具,而且辯論的舞台,不熄燈,不謝幕,不關機。在這無止盡的喧嘩中,我坐在水一樣的溶溶月光裡,納悶:語言,怎麼只有一種用途呢?生命明明不是只有辯論。」在不休止的辯論舞台爭吵聲中,龍應台要叩問的是:生命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她自己的經歷和尋索,也化為小說的一部份。

辯論是邏輯思辨,整個過程不斷推進,最終目的是達到說服之效。因此這給人一種「點到點」的感覺,甫開始就要(溫柔地或針鋒相對地)帶領人由起點到達終點。另一方面,這也包含一種線性時間的類比,亦即文字和思路是處於層層推論,層層遞進的動力之中。

這也和龍應台過往的生活相呼應。她曾維持著大概每兩星期就探望媽媽一次的生活,每次的旅途只有兩點──起點和終點,過程中的人事物她一概沒有留意,甚至她自己也形容這就猶如打卡一樣。而當時間不斷流動之際,她察覺到自身患上一種現代人的都市病──身心脫臼,並透過主角的口來表達,就是人走在前面,但心靈卻遠遠跟不上。現代城市,在她筆下,也因此被描述為大型的失智村。

然而,大武山就恰好和城市相對處在另一極端,在其中有另一種時間的流動。十四歲的失蹤女孩「小鬼」,就一直表達出一種「all-in-one」的時間性,亦即時間沒有前和後。在她眼裡,昨天今天明天都一樣;人們習慣用「讀」的方式看歷史,她卻是用「看」的方式看歷史。小說主角又曾藉水青岡帶出一種巨型時間尺度,一種以數萬年為單位的時間觀。一切的物轉星移,在這時間刻度底下,無不一一被壓縮。也惟有透過這把巨尺,某些事物的流動才能察覺,一如書中提到的板塊移動。書的前半部份,記錄著大武山下發生的日常瑣碎事,這些每日上演的戲碼,帶給人一種循環的況味。在這小鎮中,似乎沒有明確的時間流逝。我們可以這樣整理大武山下的時間觀,就是一種凝滯、膨脹的時間。

對每天追追趕趕的都市人來說,或許已經習慣流動的時間,也似乎脫離不了時間表上的日程:今天下班後要去買餸,明天早上要見客,下午要匯報,下一個月有大型活動需要籌備,啊,對了,兩星期後學校有考試,要陪子女溫習。不過,龍應台卻在身心脫臼的情況下遁入山中,心靈亦重新得到空間。或許這是因為當時間凝滯,生活(不是「生存」,是「生活」)不斷循環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察覺到石屎森林中難以發現和感受,而且邏輯推論也解釋不到的事情:人情的溫暖、自然的療癒、生命的溫度等。

小說的結尾如此寫道:「無論是四十六億年前的星光和四十六分鐘前的冰山崩塌,五十年前的纏綿懸念和此時此刻的牽掛離捨,無非塵埃,一一走向灰冷,燈滅、念斷、塵絕。」但正如小鬼所云,我們是用讀的,她是用看的方式來理解歷史,也因此,作者提醒我們,歷史需要時間回溯來發掘其中的意義;人的身體活在這個當下,卻需要走回時間,走進過去的歷史,找回自身的靈魂。

「灰冷了之後,才知道曾經熱過的是火。燈滅了之後,才知道曾經亮過的是光。念斷了之後,才知道,之前的,叫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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