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梁錦松司長：
近期頻頻在傳媒中看見關於你的新聞，心裡總是有酸溜溜的感覺。猶記起昔日你以銀行總裁的身分所演說的講座，教導後輩不要單看「樹木」而忘卻整個「樹林」，不應著眼面前的利益而遺留整體大局的設想，因為後者比前者不知大上多少倍。這一切還歷歷在目。
有人說，這是你最好同時亦是最壞的時刻，前者是指育得一女，後者是指買車風波。生兒育女在西方人的觀點是「建立家庭」，家庭（family）乃指父母與孩子，這不單是人生新的階段，亦是充滿著刺激及興奮的歷程，是好的展望。而買車亦是好事，是愛護太太的表現；由買車而產生的避稅風波亦未必是壞事，因為這會激發人思想在自己崗位上的使命，是中國人所說的「置於死地而後生」的信念。
中世紀神學泰斗阿奎那（Thomas Aquinas，約1225-74）的思想相信可帶給你一點啟迪。阿奎那於一二五六年已經成為巴黎大學的神學教授，在歐洲各地竭力講學並籌劃開辦道明會（Dominicans）的神學院，著作豐富；他的政治思想主要見於《論君主政治》（On Kingship, De Regno，約1265-7）及《神學總論》（Summary of Theology, Summa Theologica, 1265-73）。但他卻不看重個人著作，就在他離世前的四個月，在一次彌撒聖祭時遇上神祕的經驗，之後對祕書說明寫作已經結束，終止了未完成的《神學總論》第三部分的作品，他解釋說：「我所寫的，若與給我的顯示相比，只如糟粕而已。」不知你對當時四十九歲的阿奎那這番說話有甚麼的感受？
阿奎那的思想深受亞里斯多德（Aristotle，主前384-332）的影響，他認同亞氏在《政治學》（Politics）所聲稱人是社會性及政治性動物的學說，需要過團體的生活；故此，政府的存在是必須的。姑勿論人是否會犯罪，由於人是群體的動物，而共同生活的必須條件之一就是需要有人負起管理整體社會以及為大眾謀求福祉的責任。這份社會上的福祉阿奎那稱為「公共利益」（common good, bonum commune），是賢能之士管治國家的重要基礎。管治的政府能以人民利益為依歸，便會摒除私有利益的心態，更會以正直的心實踐政府積極的功能。這不單鞏固社會安定，還致力推動社會中的道德善良，協助開展經濟令人過著豐足的生活，最終使整體過著百分百人性的生活。相信這也是你從政的其中目標，故此「公共利益」也該成為你管治香港的一個重要指引。
有人說你是以炒賣外匯起家，在買車避稅一事，盡顯你炒家風範；或者此時這般的判斷有點兒妄下結論，似乎「疑中留情」的觀點更為可取。相信你也認識十八世紀的德國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1864-1920），他其中的一句名言「politics as vocation」，既可譯作「政治是使命」，也可譯為「政治是職業」。兩種翻譯當然有不同的取向，前者是以「公共利益」為首，後者卻滿有謀求私有利益的心態。猶記起昔日局長問責制尚未「出爐」，已有不少聲音批評局長的酬金過於微薄，且還要在任期屆滿後「過一年冷河」，這番說話明顯道出視這份政治任命為「職業」的心態，忽略對社會大眾的關懷。昔日你甘願放棄銀行的高薪要職轉為公僕再成為問責官員，顯示出輕錢財重抱負的表現。那麼，政治於你應如天職使命，公共利益更成為你管治的重任。
希臘文新約聖經有一個重要的名詞——kairos——可譯作「時間」或「契機」，相信你正處於這kairos之中，既是契機亦是危機。當初棄商從政並以隨和親民立下你的政治形象，如今雖以「弱勢司長」出現，但盼如你所言日後更當「盡心盡力為香港市民服務」，重新活出對社會的承擔，落實能轉化香港頹勢的財政政策。
還有一段說話可作為互勉：猶太裔的馬克思（Karl Max，1818-83）告訴神學家要做的並非是要詮釋世界，而是要轉化世界；相信這亦是給政治家一番恰當的話。
聖經有云：「智慧的價值無人能知，在活人之地也無處可尋。智慧非用黃金可得，也不能平白銀為它的價值。」願上帝的恩惠與平安與你和你一家同在。
李少秋
二○○三年三月二十日
(第八一三期，二ＯＯ三年三月卅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