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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有同道鼓励笔者写一点关於知识分子、学者及堂会的东西,题目太宏伟,无一满意构思,最终只好搁笔。然而,一些零散要点却常浮现脑海,心想不如想到甚麽就分享甚麽。今次谈的是意见冲突。
近期的大议题
去年在《时代论坛》这空间(印刷版和网上版)里发生很多意见冲突,最显着的是社会道德议题和锡安教会。讨论演变为谩骂,网上讨论区某君曾表示忍受不住,亦有牧者敬而远之。然而,这不是常态。这两类课题并非一般人茶馀饭後的话题,正反论者皆感到切肤之痛,所以他们十分在意得失,每一言论之出现均有政治考虑──这会否助长对方声势,对错不比谁在替谁说项重要。其中尤为明显的,是一群较激进的人士,我在此无意对他们的立场予以褒贬,只是觉得他们颇瞩目,表达手法强硬,常犯谬误,强词夺理,甚至带着怒气,当然,在他们眼中,那些叫做「义怒」,多多无拘。
於是,标签日见流行:「左派」、「右派」、「基要派」、「自由派」、「极端自由主义」、「不属灵」等。这些字词固然可有学术或历史上的意义,但在他们(不是全部人)手中彷佛只代表着一些讲者不喜欢的东西,实质内容欠奉。愈多人用得随便,运用这些词语的讲论就愈难促进沟通。
为甚麽要讨论和批评?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不是逼切的议题,在所谓的「平日」里,我们又容得下多少议论,尤其是那类明明地反对某些立场的言论(这是本文「批评」的意思)?诚然,批评不是顺耳的。只是,如果那些说话不存恶意,无论是否真知灼见,我们何不宽容看待,乐意回应,促进了解?注意,这没有假设异见者的想法一定是最正确,有些人觉得批评者自以为拥有真理而去挑战建制,这敌我思维是不必要的,只会使人遗漏一个很简单的意思:我们是否愿意与别人沟通?
由於人都不喜欢受批评,或许让我谈一谈批评的好处。首先,批评者的缺席未必是好事,看不见听不到,不表示一个思想无懈可击、所有信徒彻底明白心悦诚服。究竟那些讲得闹哄哄的话题,广大信徒认受了多少?君不见参与堂会、机构或学院活动的常客总是某一小撮人?莫说平信徒,有时连机构搞的各大运动在神学院也没有很多人理会。究竟我们当说他们不认识信仰之涵义、神学偏差、不关心教会,还是反问某些运动或思想是否真的逼切重要、是否只为一群人在「吹水」?由此可见,批评可带来改进,若受批评者肯回应,更可令多人认识某思想背後的原委。何乐而不为?再者,若那批评的确更合理,接受它又何妨?对於批评者、被批评者及广大读者,这都是有益无害的。
在基督教圈子里,人们对批评特别繄张,其中原因是认为批评者总是说话苛刻,单是这点足见是错了。然而,充其量那只是批评态度之错,不是批评内容之错,若因此不顾那批评,就是本末倒置了。再者,究竟所谓态度差,是因为批评的内容必然存在自己不喜欢的异见,还是批评者真的在「加盐加醋」?还有,我们须区分肆意捣乱和一时气忿,恶意中伤和行文风采,两个後者皆为人之常情,只有黑白死板的人才会耿耿於怀。
左顾右盼
批评者若用真姓名按自己的信念提出批评,是需要勇气的,这值得欣赏。若他是教牧或神学院老师,所需之勇气则更大。信徒中流传一个未经证实的想法,就是他们要顾全所属堂会、机构或学院的形象,在很多事上避讳不发表任何即使是出於个人名义的言论,纵有发表,也得左顾右盼、四平八稳。(在此不是要求他们必须事事表态,只是他们的确出奇地少发言。)若这想法属实,是绝对值得体谅的,但整体来说对教会却未必是好事──我们有一班人才不能自由地按他们的见识为信徒提供好意见!
就此我想提出两项反省和呼吁:一、我们可否培养一种宽容讨论的气氛,而不立刻跳到判别正邪或质疑其所属机构或学院的敌我思维?无论你如何渴望世人明白真理,仍得承认教育和成长的过程需要空间,若我们甚麽书都不给学生看,或在每一页都加上注脚,情词逼切地呼喊这是异端那是道德沦亡,他的思想为人最终可以有多成熟,他信主,是因为性格懦弱还是心悦诚服?再者,世上有多少事是黑白分明的呢?在核心教义问题外,很多标榜为基督教立场的,究竟有多少是信徒在任何情况下必须接受的?不许别人提出来,或高明地制造压力,只是眼不见为乾净,於事无补。
二、基督徒学者(或一些建制外的有识之士)在此可能有独特的优势,他们的训练和环境令他们可接触不同思想,能快捷地掌握事理,他们亦不用顾全机构或神学院的形象,更不用担心有堂会以停止奉献来威胁。(这只是假设,但可构成白色恐怖。)诚然,现今超越堂会视野的言论和活动空间里,基督徒学者担起了不少活跃角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不是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的,他们也会因吃力不讨好而息事宁人。难听点讲,既不用「靠教会开饭」,也就不必为教会操心。纵然难听,这话却有几分真,再一次,让我们想想那些缺席的人,信徒中受高深教育的人多,但他们(特别是人文社会学科的)有多少会讨论整体教会的事、积极搞活动?为甚麽?
结语
言论文字,不是只为宣讲教义、传福音或为某某运动服务,亦不是只可在「文学」名下生存;耳根清静,不代表天下太平,更可能是漠不关心,各怀鬼胎。真正的团契应该包括思想上的交流,而不是唯唯诺诺,只容附和求教不容批评。面对这一切,我们倒不如回归简单的做人道理,不想甚麽建制攻防战,认定人生而会思考和求知,信主的人自然会思考信仰,不论是神学院老师、教牧、学者或任何信徒,既自觉教会一家,何不更多沟通,提出意见,并宽容地欣赏别人提出批评?思考可以是有乐趣的,思考自己的信仰和所爱的教会,信徒之性也。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有宽容、有尊重、有对话的讨论批评空间,让真诚的心灵在其中成长。
(原载http://www.christiantimes.org.hk,时代论坛时代讲场,2005.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