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亞方舟驚世啟示》已近落畫,坊間此起彼落的評論亦相繼減少,此刻來作一個小結語,可能是個好時機。這篇文章的目的,不旨在為基督教爭取媒體地盤,又不是眼紅某人而在電影中處處挑骨頭,只希望基督教文化工作者、觀眾和非信徒來一次互動溝通,建立更中肯的評論平台。
先申報個人利益,我是影音製作人、電影研究碩士及福音派基督徒,將以這三個綜合身分分析此片。
製作素質低
近年的基督教影音,確實有不少進步,單看影音使團的作品,如《生命(手查)fit人》、《天作之盒》等,都得到觀眾支持及口碑。不過,此片開宗明義宣稱是紀錄片,就叫人失望。
紀錄片的質素是包括資料搜集、舖排手法、後期製作等元素,而體現這些質素的就是製作人員。首先,他們準備不足。何解?片中監製親口說因土耳其政府的限制,只准兩位香港人上山,他就決定和李牧師同行。即是說,那土耳其攝影師是在沒有導演的指示下,自己想拍甚麼就拍甚麼。在基督教圈子中,大家都知道袁監製從來沒有擔任過導演,即或說他天資聰敏,也不是個資深的紀錄片導演,竟然將重任交給一位庫爾德族的伊斯蘭信徒,就是忽略了導演的重要性。其次,從片中也看到製作的粗劣,例如:片中字幕不時重疊在被訪者的樣貌、字幕時高時低、拍攝日本教授時對焦不準、講述洪水遺蹟重覆三次,都令人感到此片的製作水平只屬一般。
有人指出此片是《尋找他鄉的故事》之資深製作人的作品,若平心而論,真的令人失望。《尋》片連奪多次最高欣賞指數大獎,核心是體材獨特,表達手法清晰有趣,深入探討中國人的異地情。反觀《挪》片,本來是順時序地紀錄影音使團如何從二○○○年開始追尋方舟遺蹟,但一而再,再而三跳返幾千年講述洪水歷史,或找尋方舟的外國人事蹟,令人失去觀看焦點;直到片子的中後段,觀眾才能安靜地追看最後一次上山旅程,真的有點叫人摸不著頭腦。
還有一點,監製曾於二○○三年踏足土耳其,二○○四年得到可靠消息,方舟遺蹟可能在幾千米的亞拉臘山上,我們在片中卻見到一位中年監製,登上四千米時氣喘如牛,差不多要死。若果是經驗及確信方舟在山上,早就應該預備身體作高山之行,反而眼看當地人步履如飛,他卻是像遊客般騎馬來回,不禁令一般觀眾覺得他們像是旅行多於探險。因著這數點,今次監製和導演的表現是較從前的作品強差人意了。
不過,片中擔任剪接工作的應記一功。只要觀眾細心留意,不難發現不少鏡頭是重覆使用,如亞拉臘山的正面影像、上山人群平淡的行山情況,都是因為剪接師利用快速鏡頭或偷格技巧,令畫面不至太沉悶;補充一句,畫面單調是導演和攝影師的責任,後期補救是剪接師的功勞。其次,配樂為全片生色不少,又是令觀眾不致中途離場的主因。
宣傳策略佳
今個復活節《挪》片票房報捷,吸引了不少信徒及朋友家人購票入座,不就是行動證明一切嗎?上帝的作為有時並不因為人的因素,祢是獨行奇事的神。作為媒體工作者,我們感恩之餘,還有責任以冷靜的態度和批評的眼光,審視這個現象。城中著名影評人曾指出,《挪》片只拍攝到一個山洞就能叫座,唯一合理解釋可能是宗教力量了。他說對了一半。
從影片資料所知,《挪》片拍攝到那個山洞是去年十月的事,後來他們再去土耳其、日本、埃及補拍其他方舟學者是今年二月的事,之後就全速做後期製作,目標是要復活節上映。為甚麼?撇開聖靈感動這主觀因素外,很明顯是宣傳策略的考慮。
第一,《挪》片要搶先宣佈影音使團是首個華人團體找到方舟的位置,可在電影宣傳上吃個甜頭。我們可以從影片中,多次聽到有人強調這是「首次」、「第一次」、「歷史性的」等等字眼,要向世人宣稱發現方舟的第一隊華人是他們。為甚麼第一次那麼重要?難道第二次就不會世界末日?反而,若有別一套關於方舟的電影搶在《挪》片以先上畫,《挪》片的票房肯定大受打擊。所以,有影評曾說為甚麼不多作研究及科學探索,發現了更清晰的方舟外殼才上映不是更有說服力嗎?可惜,影評只關心影片的質素,沒有巿場觸角,要找到真憑實據可能還要花上幾年甚至十年時間,萬一土耳其政府向美國人開放登山權,以影音使團的財力物力必然吃虧,這個「第一次」宣傳效力立時消聲匿跡。
第二,香港剛飽受了SARS災難、目睹九一一事件,物理及心靈上都可能沾染到末世的警號,《挪》片正好趕上這個末世浪潮,為巿民及信徒提供一個聖經解釋,加上經濟漸有起色,大家有點閒錢可找套「正經電影」來看。這個時機確是千載難逢,甚至一去不返。所以,今次《挪》片的宣傳是全方位性的,有海報、電視廣告、小說、光碟,一湧而上,製造一個城中話題,只要關心未來或末世的人是不能不看的。
作為傳媒人,大家應向此片的宣傳學習,我不是說風涼話,這是衷心讚賞。
觀眾評價力高
《挪》片在基督教討論區中,確實引起不少爭論,有人強調此片是香港人的驕傲,有人指它是垃圾,更有人推演到信心的問題,這裏不能一一討論。但還可以粗略分為三種論調,有趣的是,其實他們都是有根有據,而且言之成理。
第一類是信心派。只要你是基督徒,只要你有信心,就應該相信《挪》片所拍攝到的就是方舟。信心,就是要在未看到證據之先便相信,不然信心有何作用。這類信心派觀眾,他們一定是基督徒,對自己的信仰立場非常清楚。即使有沒有看此片,也絕不會影響他們的信仰觀。他們對神很有信心。
不過,和他們唱反調的正好是第二類觀眾,他們多是非信徒,或者是希望以科學為基礎的基督徒。這班觀眾認為《挪》片以紀錄片作招徠,那一定是可拿出真憑實據,才敢宣稱方舟重現人間。他們一直期望到片末,希望看到幾千米山峰之巔起碼有一片大木塊,或製作人員走進一個有木結構的偌大山洞,來證明這是方舟。結果失望而回,當然氣憤之極!他們以事實為依據來評價此片,是《挪》片這部紀錄片一手一腳製造出來的評價準則,所以這批觀眾是有水準之入場人士。這兩類觀眾之爭,其實是立論不同,不必爭吵!歸根究柢,是拍攝此片的基督徒表達能力低,和製作能力差同義。
至於第三類,是基督徒影評人。他們多是知識分子,大專或以上程度,希望透過客觀評論來叫人深入了解此片內容。我沒有通看所有評論,部分人以考古學或其他研究角度為基礎指出此片的不足,可以一讀。但另有一批影評人卻是叫人擔心,他們的出發點是要讀者從分析中接受《挪》片是好片。這是評論的大忌,忌在先入為主,希望讀者認同基督教影片有上乘之作,叫人另眼相看。結果,我們看到有評論誇說此片能成功展示方舟所在地,此片是華人的驕傲等。若果他們是真心的評論,那麼他們對基督教影片的要求未免過低,容易讓這班電影製作人以為自己的製作已經很有水準,將來就難有進步。而且,這班影評人多是未能以片中的影像或資料作基礎,詳盡分析其利弊,只是印象式的說條理分明、考究嚴謹。就我的淺見,已經發現片中從來不敢直說洪水是同時間發生,只能說世界各地都有洪水,因前些日子電視台曾播放外國紀錄片研究洪水,指出確有洪水,卻不是同時期,而且規模不像聖經所說的大。我並不是同意它,只是說一個嚴謹的紀錄片,必須力陳原因,掃除誤解,而不是避重就輕,為自己製造有利條件。所以,評論者要中肯嚴肅小心地處理當中理據,不能因為是傳福音而降低評價水平。
結語
以上簡短檢視了《挪》片的前後期製作,發現其製作水平不及宣傳策略好;可幸,成功吸引了不少觀眾進場,這是件好事。不過,從網上討論及部分的觀眾反應又揭示了某程度的不良後果,縱然有不少人因此片信主,但亦有不少人對福音機構所製作的紀錄片失去信心。若借用商業機構的述語「信譽撇賬」,今次影音使團可能一次過把多年建立的信譽全部撇賬,令部分觀眾從此對該機構的作品望而卻步,他們可能要重新評價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