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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講場文章(至2017年2月14日)

由李天命《哲道行者》而想到遊戲規則

作者網址:http://www.creative-wisdom.com

近銀狐先生向筆者提起香港哲學家李天命的近著《哲道行者》,在好奇心驅使下,終於購買了一冊翻閱。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要反駁李先生書中所說,坦白說,我沒有看完整本書籍,在此筆者只是想發揮一點隨感,主要用意是反思基督教本身可以做些甚麼。

李天命在書中提到三十三種基督教的荒謬,認為那是「精神性逼良為娼」,李天命不幸地碰到那些淺薄的傳道人和信徒,筆者深感遺憾。希望有朝一日李天命能夠遇上比較有水準的基督教學者,例如克雷格(William Lane Craig)、布蘭庭加(Alvin Plantinga)、麥格夫(Alister McGrath)。

《哲道行者》是一部通俗性書籍,因此,李天命在很多地方都沒有詳細解釋他的觀點,例如:「天地間最堅穩可靠的學問就是邏輯和數學,甚至可以說邏輯比數學還要堅穩可靠……人類所擁有的最強大武器就是科學,科學的皇冠在數學(數學被稱為「科學之后」),數學所行的方法就是邏輯……。」

李天命所說有點像羅素(B. Russell)與懷德海(A. N. Whitehead)的理論,美國哲學家布肯南(Hilary Putnam)和奎因(W. Quine)都曾經先後反駁數學就是邏輯、數學基於邏輯、或者數學約減為邏輯的見解。不過,李天命沒有詳細討論他的思維脈絡,旁人想要回應便有點困難。

小弟不才,相信自己對數學和邏輯的認識沒有李天命那麼深厚,但以我所知,邏輯和數學未必是天下間最堅穩可靠的學問,例如幾乎過去一個世紀,或然率推論(Probabilistic inference)是基於頻密學派或然率(Frequency school of probability),一九九九年 Systat的發明者魏肯生(L. Wilkinson)博士領導的研究小組,檢討是否有必要在學術期刊中取締這種或然率推論方法;在測量學的範疇內,拉呴模型(Rasch model)和 2-parameter、3-parameter推算出來的結論往往大相逕庭,到底哪種方法最堅穩可靠?可謂人言人殊。還有,Godel提過倘若一個數學公理系統具有相容性,亦即是無矛盾性,那麼絕不可能在該公理系統內被證實,這是許多數學家和哲學家所熟悉的。

此外,《哲道行者》討論了演繹邏輯和歸納邏輯,但沒有提到頗具爭議性的 Modal logic及Abductive logic。而且,即使是傳統的歸納邏輯,卡納(Carnap)窮盡其畢生精力建構的歸納邏輯系統,亦被公認為並不堅穩可靠。

李天命提過類似Godel的「直覺主義」和彭羅斯(Roger Penrose)的「人類超越推算說」:「證明也不能無窮倒退……最後只能憑著理性賦能直接看出其為確當。」可惜,在正文和註釋中李天命沒有進一步引伸為甚麼他的賦能可以直接看出何為確當。

李天命又指出:「我相信人死了以後許多都會經歷所謂『中陰身』的過程……輪迴之後通常會忘記前生……(這)不是預設,是斷定。」該書中有三頁紙討論「再生邏輯」和「再生數學」,但讀完之後,筆者仍然不清楚為甚麼在李天命的邏輯和數學系統中,基督教的荒謬是「精神性逼良為娼」,但輪迴是斷定而不是預設。

正如上面所說,《哲道行者》是一部普及性著作,也許李天命隱藏著許多精闢的論據,但為了遷就讀者水平而沒有提出來。幾年前我主張應該將這些討論放在學術園地、依照學術協會的規格出招,好像史密夫(Quentin Smith)與克雷格爭論宇宙的起源、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與麥格夫辯論進化論、索伯(Elliot Sober)與鄧勃斯基(William A. Dembski)爭論或然率和智慧設計。不過,李天命多次強調:現在許多學術研究、學術會議、學術期刊的東西都沒有多大意義,但缺乏了一套大家認同的遊戲規則,真正的對話就顯得十分困難。

那麼,基督教會可以做些甚麼呢?在此筆者提出一個大膽的構想:創辦一份具有國際學術水平的期刊,這期刊並不只是神學家夫子自道,而是勇敢地跟不同學科的教外學者對話。我還有另一個有關的構想:創辦另一份非神學性學術期刊,期刊方針是以社會科學及其他方法,客觀地研究基督教所關注的政治社會經濟文化議題,例如同性戀、全球化、戰爭與和平等等。

在通俗期刊和書籍裡面,香港基督教並不缺乏包含這些議題的文章,但請注意,並不是在文章裡面引述很多資料或者加上註釋,這就算是學術研究,坦白說,很多作者似乎只是宣揚既定理念,而不是公平地對待所有資料。我再強調:沒有一套大家認同的遊戲規則,例如盲目審稿制度(Blind peer-review system)、報告資料準則(例如在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中要報告所有 parameters、standard errors、data non-normality、missing data… 等),我恐怕以後更多的所謂討論,只會產生令人情緒火爆的熱、而不是照亮事件的光(generates heat rather than light)。不過,以上所說只是空中樓閣,期望有天可以夢想成真。

(筆者按:相關數學的邏輯性和經驗性之文章可見:http://www.ul.ie/~philos/vol8/montecarlo.pdf

(寄自美國)

http://www.christiantimes.org.hk,時代論壇時代講場,25.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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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回應7則


Yu, Chong Ho / 2006-01-28 01:39:45.0

To Silver Fox: Incarnation and others


Hi, Silver Fox, glad to hear form you. About incarnation


 輪廻不是預設,是斷定


I read it from p.247 of his new book. That is a transcribed dialog. Mr. B asked Dr. Li: "Do you presume that there is a world or another form of existence after death?"


Dr. Li answered: "not presumption, that is assertion ... Assertion is to affirm a statement ... "


The context (a few pages before) indicates that the discussion is about incarnation.


I don't mind writing popular articles and books. Actually I wrote a lot of popular stuff. But I did not denounce the value of academic research and try not to make serious condemnations without strong substantiation.


Popular "psychology" books like "Men are from Mars and Women are from Venus" are sold million copies. But those authors are so clever that they do not step into the boundary of academic psychology.


Anyway, we may spend too much time on Dr. Li. That is not my main goal. Agree it or not, I think someday the Christianity scholar community need to go beyond popular writing and speech. You may say, "Are there quite a few theological journals in HK?" But I think HK theologians may not be equipped enough to deal with issues in other disciplines and also political/social issues.


Just my 2-cent-worth opinion.


 

虞瑋倩 / 2006-01-28 00:46:56.0

真不幸


余創豪君文章提到李天命先生遇到很多淺薄的傳道人和信徒﹐想不到陳國偉就馬上獻身表演給大家看﹐什麼叫淺薄的信徒。


陳君仍然是用個人觀點﹐而非令人信服的論據﹐只因為李博士不信基督教﹐就由始至終去把他的著作看為「拙作」﹐因不信而把人家否定。


陳君這種言論﹐卻不能夠顯示他的信﹐令他可以算為神合心意﹑榮神益人的信徒﹐他的言論仍然是愚蠢的言論。


 

銀狐 / 2006-01-27 23:33:15.0

一點回應


...筆者仍然不清楚為甚麼在李天命的邏輯和數學系統中,基督教的荒謬是「精神性逼良為娼」,但輪迴是斷定 而不是預設。

<=其實李亦批判這佛家金剛經的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再說,李天命有聲稱「輪迴是斷定 而不是預設。
」嗎?


 

陳國偉 / 2006-01-27 20:31:33.0

李天命是智慧的愚頑人


我看過李天命的著作,無可否認,他有他的長處。他能把高深的哲學深入淺出,著重應用,並且表達得風趣幽默。從某個角度來說,他是一個智者。


可是,他不信真神。(我未能把他歸類為無神論者,因為他也曾聲稱自己信有神。)這樣的不信,使他的智慧成了愚拙。所以由始至終,我只能把他的著作看為「拙作」。


=====


以下是李天命著作的節錄,給網友參友:


 


第二步:宇宙與上帝
李(繼續):以上講神秘樂觀,那是第一步。接着下來要講的第二步,涉及宇宙層次、上帝層次,第三步則涉及上帝以外諸神的層次。現在先談第二步的問題。
(1)全能上帝創造宇宙?——前面提到,對於達至神秘樂觀這個境界的人來說,世間一切哲學體系和宗教體系頂多只佔次要的位置,甚或可有可無。這個說法並不是要排除哲學和宗教,而只是要表明:「即使」撇除了所有特定的哲學學說和宗教教義,有神秘樂觀的人還是會保持終極樂觀,內心安然,在思想最深處無慮無懼的。這顯然不等於排拒哲學和宗教。不但不排拒,而且(單就宗教而言)抱持神秘樂觀的人如果同時相信上帝存在的話,他是會感到活得更踏實的,從而得以進一步安頓人生,可謂錦上添花。在某個意義上說,我也相信上帝存在,但不認為上帝是基督教(廣義,包括天主教和東正教)的正統教義所描述那樣的上帝。簡言之,我認為基督教正統教義所描述的上帝並不存在。以下逐點考察。
大主教J. Ussher據《聖經》推算,上帝在公元前四○○四年創造了宇宙(因此數千萬年前的恐龍原來沒有存在過?)依《聖經》所說,上帝在第一天創造光,在第四天才創造日月星辰;上帝花了幾天時間先造地球,然後只花一天時間創造宇宙的幾他部分。(此說違反科學。)至於人類的始祖,則是上帝用泥土造出來的。《聖經》一時說上帝先造亞當然後才造夏娃,一時又說上帝同時造出亞當和夏娃〔18〕。(此說違反邏輯。)
上帝囑咐亞當夏娃不可吃伊甸園裏某株樹上的果子,但有一條會說話的蛇引誘了夏娃,結果夏娃和亞當都吃了禁果。只因貪吃那水果,他們就犯了原罪;亦只因如此,以後全人類一出生就會遺傳上這種原罪,要永下地獄受折磨。可幸的是,上帝是慈愛的,為了拯救世人,不惜派自己的獨生子耶穌下凡,被猶大出賣而釘死在十字架上,用他流出來的血去流刷世人的罪。
不過,所有這一切都是全能全知的上帝一早就知道的(神學家不能忍受上帝也有所不知),而且都是上帝一手安排的(神學家不能忍受有的事情能脫出上帝的旨意)。上帝早已知道蛇會引誘夏娃,早已知道夏娃會吃禁果,但祂還是創造了那條花言巧語的蛇,創造了那個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創造了那位抵受不住引誘的夏娃。
上帝自編自導,製造出這個原罪問題,再去解決這個原罪問題。耶穌下凡就是上帝的安排,猶大出賣耶穌也是上帝的安排。耶穌的任務是救世,猶大的任務是做奸角,背黑鍋。(眾笑)
很多人就是由於覺得上面的故事(及其他許多聖經故事)不可信,有辱智慧,因而不信有那樣的上帝存在。但其實即使這種「創世說」和「救贖說」的內容細節滑稽荒誕,這對於基督教的上帝觀卻還未算構成絕對致命的打擊,因為那故事的內容細節不必看作表述了上帝的本質。不過,基督教正統教義所說的「全能上帝創造宇宙」,則是(企圖)表述上帝本質的最主要的斷言。因此,一旦成功論證了這個斷言必然為假而不可能為真,那就對基督教的正統教義構成了絕對的、本質性的致命打擊。下面兩個論證,就是這樣的論證。
a.反全能論證    如果上帝能夠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祂就不是全能的;如果上帝不能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祂也不是全能的。因此,無論上帝能否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祂都不是全能的。(詳見《……思考藝術》,該處稱此論證為「反全能論證」。)
b.宇宙無外論證    「宇宙」的意思就是指「所有一切的總體」。既然宇宙就是所有一切的總體,因此宇宙包括了上帝,即是說上帝也是宇宙的一部分,如果上帝存在的話。如果上帝根本不存在,那麼,所謂「上帝創造宇宙」便無從說起。另一方面,如果上帝存在,那麼,所謂「上帝創造宇宙」就包含了斷言「上帝創造自己」,因為宇宙包括了上帝。但上帝不可能創造自己,因為沒有任何x能創造x自己。理由是:「x創造x自己」意涵有一段時間t1及其後的一段時間t2,在t1中x不存在,在t2中x存在,且正是x使得x自己在t1到t2這個時間之中從無變有。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x在t1中並不存在,因此根本沒有t1中的x使得x在t1到t2這個時間之中從無變有〔19〕。
以上的論證,且名之為「宇宙無外論證」,其中關鍵在於:宇宙等於所有一切的總體,或表述為:宇宙無外。
(2)托於存在根源,不尋宇宙底蘊——反全能論證和宇宙無外論證這兩個論證的任何一個,都足以對基督教正統教義的上帝觀構成無可反駁的破斥。這麼一來,是否必須否定上帝存在呢?當然不是。因為,相信上帝存在並不等於接受基督教正統教義的上帝觀,並無必要同時相信「全能的上帝創造了宇宙」。
比方說,我們可以考慮用「至能」(能力至高)取代「全能」(無所不能)這個概念,並以「上帝是上帝以外宇宙萬物的存在根源」取代「上帝創造宇宙」這個斷言。至於「存在根源」的具體內涵是什麼,作為存在根源的上帝有些什麼特定的屬性,則不宜給出確定的描繪〔20〕,以免多講多錯,同時以便留有餘地,讓各人可按自己的信仰作出一些隱約的臆設,譬如臆設上帝為第一因,或為上帝以外宇宙萬物的創造者,或為最終可托付的至能庇護者……
那些要「追尋宇宙終極真相」(追尋宇宙底蘊)的人,是不會滿足於這種「或、或、或……」之類留有餘地的態度的。但是,所謂「追尋宇宙終極真相」,其實只是一種「哲學壞習慣」,聽起來堂而皇之,好像偉大到不得了,實則是不自量力,誇誇其談。在人類智慧的頂峰上俯仰天地,就會深切體察到人類智慧的頂峰是何等微不足道。目前科學所設想的宇宙,恐怕不過是真實宇宙中的一粒微塵,地球是微塵中的微塵,在地球表面蠕動的人類,則更是微塵中的微塵上的微塵。這樣的微塵要「追尋宇宙終極真相」,豈非狂妄之至?就算是Stephen Hawking等人所構築的科學宇宙論(scientific cosmology),在一定程度上亦不外是一些精巧的數理遊戲而已,因為其證據基礎太薄弱了(試想一下宇宙之大,人類所握有的證據之微)。建造房子時所用的工程學理論,有非常穩固的證據基礎;但建構宇宙模型時所用的宇宙學理論,其證據基礎卻是弱不禁風的。這樣說並不是要否定此等理論的學術價值。我會視之為有趣的理智遊戲,視有關問題的如實答案為超出了人類思維極限的謎底。
總結而言,當遇到超出思維極限的思想死結時,我會把它置於腦後而不會讓它無謂地困擾我(參考《破惘》所講的「思維定限論」),正如遇到超出能力極限的人生死結時,我會把它擱置一旁而不會由得它放肆地騷擾我(參考前面所講的「神秘樂觀」)。

銀狐 / 2006-01-27 16:42:42.0

回明小姐


小弟對哲學實在所知有限,請明小姐指教一二。


講講你對李天命的作品的實質見解好嗎?

明婉儀 / 2006-01-27 15:28:21.0

哲學的人文本懷

完全同意余君對李天命的批評。李氏的哲學,只屬中學生辯論隊水平的思辯理性,他對哲學的理解仍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的認識,彷彿由Donald Davidson以降的「post-analytic revolution」從未發生過一樣。香港有這麼多的中學老師學生崇拜李氏,反映民智未開,哲學教育有待發展。李氏漠視哲學的人文本懷,只視之為思考工具,是一種很狹隘的看法。我建議對哲學有真誠追求的讀者可以參考陶國璋先生的哲學的陌生感

Yu, Chong Ho / 2006-01-27 14:25:29.0

Article on probability


Additional information: This is an article about diversity of probability that I wrote two years ago:


http://www.creative-wisdom.com/pub/2004AERA.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