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
弟兄姊妹平安!很开心可以来到你们当中分享,亦多谢蔡牧师定了一个题目,我很喜欢「《十年》的灵性历程」。
我估计这里大部分人都看过《十年》,没有看过都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在这半年,其实刚好半年。由去年十二月开始在戏院上映到今天,这半年我正在经历一些很特别的事情。
其实,只有感恩!因为上帝给我很近距离的观看他的作为。因为我们很清楚知道,我们不是在作什么,不是拍摄得很出色,不是我们敢做很多事情,乃是看见上帝一步步的带领开路。
觉醒
我们的起点是在两年前,我们很想很真实的去拍一些关于香港的题材,我们想起香港的未来,香港的下一刻会变成怎样!当时香港未经历雨伞,当时可能大家唯一很关注的事情是「国民教育」的事件。
我们记得那年之后有一班年青人好像有一个觉醒。社会上一些事情,他们出来发声出来去抗争。当时对于我作为青年工作者和媒体工作者都有很多反思,我应该怎样去回应新的一代。
接着,香港这几年经历有很多的转变,我们就想像一下香港未来会怎么样?当时在思考的是香港下一刻会怎么样?后来定了题目「十年」。「十年」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我们很想探讨大家可以预见到的未来,就是这样开始。
我们拍五条影片是想给人观看,如果没有戏院可以上映,我们就包场播放一段,短时间让人可以观看,然后作讨论。这是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初衷。
想像
但万万想不到我们说出了大家一种的情绪,可能是一种恐惧的情绪,可能是「雨伞」后大家没有好好去整理的情绪。对于未来很多的担心、对于未来很多的恐惧。
但我们的影片可以具体呈现一些现象或一些事情,虽然只是一些想像,但给人的感觉是很真,仿似香港今天已经发生这样的事。
我想在当中的经历是我们没有想像到的,拍一套电影原来引起这种风波,旋涡这么的厉害!由我们最初上映到一月,我们给《环球时报》点名批评,我叫作认证,我们在戏院上映有很多困难,一套每场都卖满座的电影,但没有一间戏院敢给我们播放,这是事实,我不去作猜想为什么不给我们播放,但大家好像都有一些想像!
获奖
我们很荣幸被提名金像奖最佳电影,接着发现原来内地禁播金像奖是因为《十年》入了围。当晚知道这件事,第一晚我睡不着,我向来都是容易入睡的。当晚知道中国禁播这件事是很切身的事,原来都被关注!所以我自己在这段时间有很多反省,这半年是最模糊的半年,由十二月开始电影上影八个星期,之后电影不能再播放,我们又想到一个办法,上帝又开路,我们去大专院校放映、去社区放映、去神学院放映、去教会放映。
去到今天,现在是六月,已超过一百三十场放映,而大部分的讨论我们都有人出席,我有时间一定会出席。刚刚这个周末放影了两场,不断有人邀请,这是估计不到的,但我很享受很开心有这样的机会。
在这里我们都是弟兄姊妹,是一个群体,我很开心去教会播放《十年》。如果去教会放影我一定会去,因为难得教会开宗明义的讲政治,用这套电影来讨论香港的十年和未来,很政治很切身。
祈祷
我们会去大的宗派或细小的教会,所有的神学院都有放映。我们看见一个现象,大家对于香港的未来,大部分都很关心,大家都想有个讨论的平台,我觉得这是给教会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反省。
教会作为属神的群体,在香港面对这样的转变可以怎样回应。刚才与弟兄谈论这个祈祷会,希望像当年莱比锡祈祷会,在城市内每星期都有人祈祷。
如果大家有出席过我们的影后座谈,其中一套戏《自焚者》内有一群基督徒在英国领事馆门口,用烛光去祈祷的一场戏,导演周冠威真的参照了莱比锡教会当时的处境,是在共产党东德政权之下,原来教会的祈祷引发的力量可以这么大。导演特意写下这一幕在他的电影内,很多基督徒都看见,我们在很多影后讨论都有人问这一幕的意思是什么?我们都觉得教会是要走进社会当中,去为这个社会祈祷、为这个社会做一些事,我们没有想像过这些信息可以公开讨论,什至不是教会场合我们都会分享。
静修
所以,这半年的历程很感恩,看见上帝的作为。但对于我自己,我在历程内很忙。
我刻意安排多些时间去退修和安静。我这半年有很多时间躲藏在退修会,有两、三日住在那里,因为我觉得、我知道我的力量不是靠自己,当生活节奏拉得很紧时,是上帝给我力量,所以每次去退修可以很亲近上帝。
昨天是星期日,我回去自己的母会播放《十年》。我以前的主任牧师见到我,他说:「你猜想不到上帝会这样用你。」我说没有,那里会想到上帝会这样用我。
所以我很谦卑在上帝面前,我知道我一定要更加亲近他去走这条路。在这突然的一段时间内我有很多讲论的机会,很多访问的机会,这是我没有想像过的。
使命
但亦有人提醒我们:「你们既然有这样的平台给你们去讲论,你们就去讲论吧。不同的媒体访问你,你都是说出自己的说话。」这样的处境很战兢。在上帝面前,当中有很多片段看见上帝的开路和作为。
我想起一个片段,接到的访问,其中一次是一本「八卦」周刊。记者要和我作个人专访,他基本上是有备而来,清楚知道我的背景资料,逐项的访问我,包括:我父亲是谁,我曾在那一间公司工作,我反问记者怎样知道我十几年前在那里工作,他说上网就可找到,是一个很有才能和资深的记者,个人专访就是要这样做的。我有些担心,他会把我写成怎么样呢?
记得我们在基督教恊进会放映了两次,其中一次在铜锣湾的公理堂,记者问我可否出席这个映后座谈和带记者来拍照,我答应他的要求,聚会结束后他用手机向我展示一张相片,是他在网上找到的,那张相片是我和爸爸,即蔡医的合照,还有我太太在相片内,我要求他不要刊登这张相片,这是很个人的私隐,不想别人知道,他回覆,叫我另找一张相片是与蔡医的合照给他作代替,否则会刊登这张相片,大家都知道他是在要胁我,我很后悔答应他的访问。虽然是这样,刊登出来的访问主题是我最喜欢的一篇访问,主题是「有一种剧本叫作使命」。
其实整篇访问内容是写出我怎样回应上帝的使命和怎样去作上帝的工作,内容没有夸张的语句,我看完后觉得很感恩,我所担心的负面事情没有出现。这篇访问像在写出我的个人见证,只不过在娱乐杂志中出现,这些片段让我看见上帝一直在开路。
恐惧
另一个在历程内的争扎是在这半年内被人问得最多的:「你惧怕吗?」「有没有人打电话给你?」「你敢返内地吗?」其实是恐惧的问题,有没有压力的问题,但上帝给我很平安去面对这么多风浪。
获得金像奖后,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很多的批评,这段时间我也很平安经历到上帝的同在。其实一个原因是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可怕,我们有信仰,我知道我们的盼望在那里,上帝叫我们在世上好好的为他而活。
当然,我想起我的太太和儿子,我都会挂念他们,不知为什么上帝可以叫我这个人借着这件事引起全城的讨论,对未来作一种探讨的时候,我可以很谦卑的在上帝面前信靠上帝。
而恐惧也变成很多人的讨论,我们说《十年》将人的恐惧反映出来。其实我们在基督徒群体中常常提及「爱里没有惧怕」,我们的头脑上是知道的,但当我们经历惧怕时,有上帝实在的与我们同在时,没有什么可怕了!
另一个被人问得很多的是:「你担心会被政治化吗?」
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得这么前,现在的访问不只是讨论这套电影,尤其是海外媒体对《十年》有兴趣,是因为香港发生的事。基本上他们会问我怎样看香港的未来?怎样看李波事件?突然间变成要回答政治上的问题,其实我们不是某个政治人物,我们是一群做媒体、文化和艺术的人。我和几位导演一起去面对这些问题时,我感觉我们几位年青的导演也可以在无惧中表达自己的经历,在这样的历程中我们只有感恩!
反思
当然再回来看《十年》这套电影是怎样的一件事,我自己有些反思在起初没有想得那么多,但现在看《十年》,像我们刚才读阿摩司书所说,《十年》是一首城市的哀歌。
我想人都不喜欢听消极的说话,有人说我们是先知,预言得以应验,其实我们不是,我们是想像一些事。
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座谈会,邢福增院长说我们是先知式的想像,先知所说的是忠言逆耳。《十年》所说的也是很消极。我们就是很坦诚的去讲出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我们希望有一个另类的角度看法。
当主流媒体和电影都不会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这群年青人没有包袱、没有计算去讲出事实的时候,出来的力量是这么大!
当然,我们万万也猜想不到,我们最后引用阿摩司书这一句引来很多讨论。我们为什么引用这句经文?大家看见我们都刻意没有写明阿摩司书,我们只说是公元前旧约的先知,我们不想变成一套信仰电影,但都想有个信息在《十年》内带出来。
当时拍这五条片好像很负面,大家看完后觉得很沈重,最初不是这样的构思,乃是叫导演拍一些有盼望的结局,不过刚刚经历完「雨伞」。
希望
其实我们在二○一四年初开始筹备,到开拍一年后整整经历「雨伞」的历程,我猜想大家的心情可能受到「雨伞」运动没有争取到任何结果的影响。我们亦改了一些剧本,所以整套片的色调和感觉上比较灰,但我们已刻意将盼望的信息放在《十年》最后一条片《本地蛋》。我们其实渗了小小盼望在年青人身上,在秘密书室内,我们是希望带出一些正面的信息。
而阿摩司书在电影中出现是要大家从历史角度去看我们的时势、我们的时代。在公元前八百年,在先知时代,就是这样给我们看见在历史中这些事都在发生。
从一个广阔的角度看,我们有时看事件的发生觉得是一条绝路没有希望,先知提醒我们去求善不是求恶,这个看法成为我们很重要的信息,放在片末同时亦带出为时未晚的信息,很多人看完我们的电影很灰、感觉绝望。我听到很多人说看完电影后会发恶梦。
但同时也有很多人看完电影再看我们在这半年的经历,觉得很有希望。
这样的电影也可获得金像奖,原来有些香港人仍然去放这套片,香港仍然有希望。这也是我们没有想像到的事情。我重复去看为什么「为时未晚」,我们也不想《十年》中的故事会发生。
昨日放映会后的讨论会有两位嘉宾:赵崇明老师、程翔先生。程翔的回应是:十年之后,香港一定会变成这样,我早在九十年代已说过香港将来会大陆化,你们拍这套电影证明我说得对。
我觉得程翔先生看得通政治的转变,程翔又补充说多谢我们没有被统战,因为电影界一早被统战了,你们这群人可以出来拍这套电影,证明你们心里没有惧怕。
我们没有想得这么远的,但想深一层觉得有理,因为金像奖是电影界投票给我们的,我们没有去哀求电影人给奖我们,是电影人一人一票投给我们的。电影人不是在作出一个声明吗?因为「阿爷」以为给他们很多利益,以为可以统战电影界,所以黄百鸣出来责骂电影人,这些都是有趣的事。
感动
纵然环境愈来愈差和收紧,我们这几个月在香港都感受到,不单我们的电影不能在戏院放映,最近有些NGO叫我们去播放电影,他们尝试去订康文署公开的场地,说明用作观赏电影用途,但当康文署得知他们要观赏的电影是《十年》时,立即改口说场地要装修,这么的现实!是否有人下了命令播《十年》就不可以租场地,或是有人自我审查?我们不知道!
但面对困难是事实,我们可以做什么?很多年青人也问我们,他们可以做些什么以致十年后不会出现那个情景。
我接触了很多年青人,从他们身上我领会了不少。有一次很感动,在映后讨论中有位中三同学站起来发问。他感觉到香港现在两代人有很多撕裂,可以怎样做才能避免两代之间的差异和撕裂。
我反叫他告诉我可以怎样做,因他们才是年青人,他说:「我们两代之间要团结,这样才有未来,要有更多的沟通大家才明白对方。」我赞叹年青人很有想法和质素。
另一位年青人向我们提问他的疑惑:「我九七后才出生,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到英国领事馆门口示威,我不明白什么是英国领事馆?」这些年青人是没有经历殖民地统治,是后殖民地的新一代。他又说以前他不关心政治,但占中之后他觉得要关注政治,多思考自己的身份和可以做些什么。
另一次的场合又是中学生,我每次都给中学生感动。他看完《本地蛋》,有几幕有几个少年军穿着红卫兵的衣服,刚也是文革五十年,他最不愿意的是不可以有自由的去独立思考,是被人影响和操纵,接着表达了很多对《十年》的看法。我十分欣赏他,看见这位年青人,我看见我们的希望在下一代。
我们这一代可能面对很多的挑战,但下一代能坚持着有独立的思考,对自己公民的身份很觉醒,我觉得盼望是存在的,这是因为我看见很多年青人很关心未来和在今天他们可以做什么。从他们身上看见年青的一代很有盼望。
初衷
做了很多场的分享会,让我感觉到我们有很多同行者,我们不孤单,来看这套电影的人大部分都是支持我们,也有些不同意见,大家都是关心未来。就算是去到教会也有不同意见,那些大型的教会讨论了一段时间才批准放映,也有教会最后谢绝放映,但教会肯播放都是一个机会给我们去分享和讨论,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半年给我经历有,很多同行者。最后一个想法是,在这段时间很偶然的机会可以去思考,过去很多人以我们引以为荣,有很多产品是香港制造,以往如文化上的或创作歌曲或港产片等。
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在香港制造上,《十年》不只是在香港制造,made in HK,而是为香港制造,made for HK的电影。意思是这套电影带着一个信息和使命,很坦诚去回应香港面对的问题:未来会变成怎样?未来是否会变成这样?未来是否会失去这些?
原来带着使命,上帝会祝福会使用,所以我们很谦卑在上帝面前继续去等候。
讲多一个片段,在历程中很多人以为我们获得金像奖的一幕是最开心,其实不是。我们没有想过会获奖,在颁奖最后一刻我都认为是《踏血寻梅》获奖。
对我们来说,四月一号的同步播映是最重要的一日,因为同一日全香港有三十四个地方同步播放,有在天桥底的、有在教会的、有在学校的、在新城市广场的梯级坐三千人等,这晚应该超过八至九千人,我们的感觉是遍地开花,惊叹在不同区域都有人愿意讨论和关心,我们觉得重要的是,因为可以将信息散发出去。
大家很关注这件事,这是很重要的,现在继续在社区放映,是我们的初衷,我们没有忘记,我们很想人去讨论,透过讨论大家可分享所担心的事、惧怕的事,认同和不认同的事等。我们可从这个平台去聆听和分享,这些经历给我自己可以继续分享。
今早我出席了一个座谈会,我从来没有想像过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中学校长会,面对百多位中学校长,与他们分享我这半年的经历,叫他们去明白年青人的关注和想法,这也是我从未想过的,是上帝给我的机会。
谦卑
获得金像奖在台上致谢时,我说获得这个奖是要很谦卑。这个片段是要回到获奖前一日,有媒体要访问我们,他约了我们在文化中心。
当日我很早就到达,在海运大厦天台停车场泊了车,望着文化中心和香港的维港,我在作什么呢?我是在祈祷,我很想在神面前安静,我在一个很紧张很多人关注的时候,四月三号就是金像奖颁奖礼,在神面前再一次安静祈祷,上帝就给我「谦卑」这两个字。
我觉得我需要预备,万一我们得奖,都需要上台讲致谢词。当时我就写下我要讲的内容,所以获奖后在台上的致谢被很多人赞我说得流畅,其实我是好好去预备想荣耀神!是神使用我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出一点点的光去照亮人,所以这半年的历程是神给我可以回应他给我的召命。
当然没有时间再讲多些,很多人走去发掘我以前的见证,说我在You Tube 的见证排在很前的位置,我是不知道的。原来那个见证是几年前的,那时我患病之后放弃工作进入神学院。
我过去做过IT做过Media读过电影,我求上帝让我可以借着过去的经验来回应他,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回应上帝。十年前已有这样的决定,到今天我真的要很谦卑的在上帝面前。所以将这小小的片段和这半年的情与大家分享,因为知道大家都很爱香港。
一齐为香港祈祷,前面的路不容易走,我对团队说我已不在乎,不可以去大陆就不去了。有位导演在获奖第二日,有人向他恭贺后对他说:「你的前路很难走。」我在心里说:「不要紧的,有上帝与我们同在。」
所以,大家一起来守望和为香港祷告是很重要,祝福你们!
上帝借着《十年》这小小的电影在香港说出重要的信息,我们都要谦卑在上帝面前,愿荣耀归给上帝!
(本文为蔡廉明于二○一六年六月六日周一祈祷会的分享,由陈美玲笔录。原标题:〈《十年》的灵性历程〉。分题由使命公民编辑所加。)
(http://christiantimes.org.hk,时代论坛时代讲场,2016.0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