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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讲场文章(至2017年2月14日)

念恩师──周联华牧师

了,我亲爱的老师!

  金山,蓬莱陵园的怀恩园是老师骨灰存放之所。手拿一枝玫瑰花,献给我敬爱的老师。我眼眶满了泪水,强忍不敢流下,我知道老师不希望看见泪流满面愁容的我。然而,老师,请原谅!当献上手中花的时候,泪水还是禁不住涌流出来。

  泪,因有不舍之情,但更多的是感激老师过去的关怀、爱护和教导。

  犹记得上新约「符类福音」的第一堂,「朱耀明,念马太福音第四章。」我当时呆了,初到台湾,连用国语与人沟通都有困难,如何能用国语念圣经?我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老师。「念!怕什么,不会就学,我可教你,念下去。」「念下去」,几十年来,每遇到困难和苦境的时候,这句话给予我无比的勇气和力量。

  一天清晨上希腊文课,我的桌上放了一本类似如何赢取别人友谊的书。

  老师一走进课室,看到那本书,很严肃地说:「做人,要忠诚、正直、仁爱,才能交得真正的朋友,用不着看这类书。」老师自美国学成回国事奉,就在长老会交上许多朋友,也非常同情「二二八事件」受害人的家属。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议题,可以被警备司令部拘捕的行为。但为了和平和正义,在一九六四年老师挺身为长老会筹备百年庆典,其中还包括统筹于台南举行的庆典游行。不仅如此,老师与天主教教会亦关系密切,当时的浸信会非常反对天主教,并视之为异端。但老师常对我说:「他们也是我们的弟兄姊妹。」

  基于上述的关系,当台湾浸信会神学院要委任院长时,老师应顺理成章是最合适的人选。惟浸信会一些传道同工却发起「倒周运动」,反对老师担任院长。

  当时有一位牧师来和老师说,他非常敬重老师,也希望老师领导浸信会教友。接着那位牧师提出两项要求:「不要和天主教有来往,也不要跟长老会在一起」,但老师坚定地回答:「天主教和长老会的教友都是我的弟兄姊妹,我不能为了做神学院院长而限制我的交友。如果要我作一个很快的决定,我选择朋友。」

  最终老师放弃院长的席位,选择了朋友。老师一生重情重义、轻名利。

  一天,老师匆匆从外回来,进入课室,给我看了一张程序表,那是殷海光先生的安息礼拜程序表。从表上我看到陈鼓应先生的名字。我很自然地就说:「为什么让一位反基督教的人在安息礼拜上致词?」老师面色一沉,非常严肃地问我:「你研读过他的书吗?」我答:「我看过他的一本《存在主义》。」「你认识这人吗?」「不!」「没有深研其着作,又不认识人,凭什么如此就作判断?」老师最后严肃的教训我:「为人要宽容、接纳,并应尊重人。」

  我于一九六九年九月入学。第一年在怀恩堂实习。真是感恩!那一年我每逢主日有机会上老师家与他们一家人共进早餐,吃稀饭或豆浆、油条,体会到老师生活简樸,然后返教会。车途上,老师教导了我很多为人、作牧者的道理。每周六早上的同工会,也让我学习老师如何主持会议。

  怀恩堂的主日崇拜,台上只有老师一人主领,既是主席,也是讲道者。

  「老师,为何主日崇拜只有您一人主领,不辛苦吗?」老师严正地教导我,我们是被选召做传道,是一位祭司,在主日是我们履行祭司的职责,领导会众朝拜上主,这是我们重要的职份,应尽忠职守。除非到国外,否则每逢主日,老师必在台上。

  约半年后,老师安排我在晚堂讲道。事前老师告诫我:「站在讲台上,切记主要宣讲主的道,少提个人的见证,因为人易受情绪影响,有时会描述过于事实。此外,绝不能站在讲台攻击、批评、论断人或教会,单要传主道。要有充足的准备,站在台上不要作假谦卑的语句,例如:我今天的讲道未有好准备,或时间不足不够完善等。朱耀明,你要记住:往往因为我们没有重视讲道的重要,在这传道工作最重要的一环上,我们失败了,受人蔑视,什至因之到了不能振作的地步。传道人若不在讲道上努力,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那次的讲道,我两脚发抖,膝盖碰膝盖下完成。自此我每次站于讲坛,都想起老师的教诲:「宣讲上主的道,我为此而活」。好不容易修毕一年的课,放暑假时,老师给我的暑期功课,就是要读完四本书:《甘地传》、《史怀哲传》、潘霍华的《狱中书简》和《贝多芬传》。

爱是他最大的力量

  老师常提及其成长中最受徐宝谦先生的影响,而促成其人格的成长是甘地。纵观老师一生深受各种的诬蔑、攻击,默默忍受,从不与别人争论和分辨。

  老师倾向「唯爱主义」(Pacifism),怀抱和平、非战、不斗争的信念,并坚信爱才是最大的力量。

  那年看《甘地自述传》,就看出爱、非暴力、真理,胜过世上的任何枪炮,能为苦难困厄的众人,争取到正义、尊严、和平及自由!

  今日再看潘霍华的《狱中书简》,感受良多:其中几段感受犹深,「罪恶庞大的假面具蹂躏,践踏了我们一切的伦理观念,罪恶披戴着光明、善行、与历史要求等假面具,完全迷乱了所有受过我们传统道德薰陶的人。」

  「有权力的这一方面,必定需要别人的愚昧」,并「会使用一连串的口号、标语、或诸如此类的东西。因这些已把他拘束住了。他被咒诅所困,瞎了眼,他的人性被污辱、被利用。愚者一旦意志屈服而变为工具。他进入恶是无远弗届的。可是,他却看不出是罪恶。」这岂不是今日社会的写照?

  自修读神学课程的第一天,就见老师非常忙碌。有一次我们问了一条无知的问题:「老师,您忙碌得像是将生命如蜡烛般两头烧吗?」老师慨然回答说:「我真的认为,只要能多发点光,四头烧又何妨呢?」

  老师除了教学,同时是两所教会的牧师,又从事圣经翻译工作和写作。此外,还担任展望会主席、关怀囚犯和原住民、牧养艺人之家。又致力关心「二二八」事件受害者家属,奔走从事促进和解工作。最后促成了「二二八平安礼拜」,以解怨仇。

  「朱耀明,除了做好教会工作外,我还努力促进社会的安定和进步,期望使国家朝向更民主的方向迈进。」如今老师已将生命献上,虽然曾受尽世人的攻击、误解,然而,却无怨无悔。

  一九九六年,香港离中国收回主权只有一年。一日,老师因公事访港,约我和太太于青年会会面。老师说:「朱耀明,你应为自己的安全作好准备,这也是你可以转身的时刻,找一所美国长春藤大学研习,可为下一里路作准备。」

  自从一九七二年毕业后,老师于我的事奉上不时提醒和给予指导。那次会面后,我便即时行动,向珠海书院和神学院申请成绩表,找推荐人写推荐信,并向教会申请进修年假。我开始时申请了哈佛大学甘迺迪政府学院,修读MPA,又申请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作访问学人和乔治城大学作中国研究。最后我选择了哥伦比亚大学作访问学人,并于一九九七年六月中前离港。可惜,由于思乡情切,家人又不在身边,过不了流浪孤独的生活,以致浪费了一年的时间。每次思之,愧对老师!

  今年八月六日老师于祈祷会后驾车回家途中,面带着美丽的笑容,主怀安息。

  编按:分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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