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除了佔中和電視牌照之外,坊間也為崇基神學院的性質起了有些爭議。事緣某教會六月底的一次聚會中,該教會的牧師對神學教育作出了一些建議,這都是他自己落實推行的一些方向,我十分尊重。該牧師在演講中卻多次以崇基神學院作為負面例子,卻弄錯了一些關於崇基神學院的基本事實。事件引起一些崇基神學院校友的不滿,登報澄清,這事我也有支持,但至於是否追究講員責任,要求道歉等等,我則不太熱衷。邢福增老師最近也撰文,從華人教會的發展來闡述崇基神學院的獨特角色。我則想談談我與崇基神學院接觸的一些故事。
我的信仰背景
我本身成長於天主教會,高中畢業的時候來到福音派/基要派的教會。九十年代末(回歸前入學,回歸後才畢業),我受訓於福音派/基要派的屬靈傳統,在播道神學院接受初階的神學訓練,得道學碩士。播道神學院非常着重釋經和教義,在三年的神學訓練中,教義學與聖經科是最主要的科目,其餘還包括宗教教育、佈道、護教、宗教比較、講道、教會行政等等。播神的訓練是為地方堂會訓練牧者,課程設計的起點是地方堂會的日常運作。要在三年密集的訓練中,把一個平信徒訓練成為管理地方堂會的「廟祝」和教導聖經的「拉比」,的確殊不容易,也許並不可能。受資質所限,我在播道學到的,比我應該要學的少,也許少太多了。但有一個領域,是當時播神的課程設計中欠缺的,就是社會。無論是政教關係、社會責任等,都甚少在課堂上提到。不過我卻喜歡問這一類的問題,可能由於我在大學本科生時代的經歷。
我與崇基神學院的初步接觸
我本身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的本科生,九十年代初畢業。在本科生的時代,已在校園接觸過崇基神學組的一些學生。當時在自己所屬的教會中早已聽聞崇基神學院是邪門的,不信聖經。後來,我明白這是指到聖經鑑別學的課題。在八十年代,這課題幾乎等如聖經無誤論的教義學的課題,而聖經無誤論也幾乎成了正統與異端的判準,難怪有說崇基是邪門的。(不過當我後來在播神上課時,聖經鑑別學的定位,已不再是正邪的分水嶺,不同的聖經鑑別學所要處理的課題,都已經有較中肯的判斷。)在大學的圖書館裡,我接觸到基要主義之外的華人作品,像謝扶雅、誠靜怡等。我也是在崇基的圖書館中,首次發現了歷史上的耶穌與信仰上的基督的神學疑難。八十年代末,同性戀非刑事化也盪起一輪論戰。我在崇基學院的吐露夜話中,首次與一些教會中的同性戀人士接觸,聽她/他們講話。當時,神學組的老師也會被編配去教一些通識科,因此我上過李熾昌教授和郭佩蘭教授的課。大學教育開闊了我的視野,在一些場合裡,崇基神學組的同學也成了對話的對手。的確,昔日我遇過一些神學生對基要主義的信徒是兇巴巴的,他們的名字我早已忘掉,但態度卻是記得的,以後常引以為戒。但學生的質素參差,是各神學院共同面對的問題,不是崇基獨有。
在崇基進修的日子
當我二○○六年計劃再進修神學時,我曾考慮三所神學院/大學,最後我申請了崇基神學院。原因是我所選擇的範圍,是政教關係。在香港眾多神學院的老師中,最多參與香港社會發展對話的,要算是崇基神學院。我相信在這裡可以對我的看法有更多的啟發性(不過我後來的研究論文改了題目)。
我是一位福音派/基要派教會的「廟祝」,而且我當時仍然擔任香港性文化學會的執委,在性傾向歧視爭論中站在保守的一方。在性政治乃至性神學上,一些崇基的學生和老師與我的看法可說是南轅北轍。我或者算是崇基神學院學生中的奇行種。不過在我有限的接觸裡,我倒未曾遇見崇基神學院的老師對我有甚麼偏見。誠如邢福增老師所說,崇基神學院在其歷史發展中,有多種元素構成它的軟件:自由、批判、大公、普世。崇基是尊重多元的神學院,栽培學生反省自己所相信的,並聆聽別的想法。文首提到的那位牧師,他在演講中提到一位在崇基學院工作的會友,似乎便很能欣賞崇基這種做學問的環境。
我因工作重擔和家庭危機,曾一度休學兩年。盧龍光院長和論文指導老師龔立人教授都一直十分關心,跟我在播神時所看見的師生關係,並沒有兩樣。
我們需要怎樣的神學教育?
我相信文首提到的牧師是真切的關心神學教育的,他也為此十分勞苦經營。我想,香港教會需要的神學教育,是十分多元化的。教會作為神國運動,它需要的不只是維持地方堂會目前運作的「廟祝訓練」,它也要需要訓練具備高瞻遠觸的眼光和文化視野的思想家,它更需要有大量能進入個別生命處境的生命導師,它也需要有組織和動員能力的鎖匙人。暫時並沒有一所神學院能提供所有層面的訓練,我相信將來也不會有。學術性的訓練,並未能應付一般地方堂會裡發生的事務經營。近年一些教會興辦另類的訓練(無論稱為事工訓練、事奉訓練或是甚麼),這些訓練的着眼點就是補足學術性訓練的不足。
我相信具備學術能力的信徒本來就不會太多,不是凡能寫文考試,能拿個畢業證書的就具備學術能力。我也相信地方堂會不需要太多這一類的領袖。但無疑,如今不少在位的教牧都缺乏治學的能力,眼光被堂會日常業務所局限,這窒息了教會群體的生命力。又有一些人數眾多的大堂會,近年在不少公共事務上親近權位,居上而不居下,對教會的見證造成莫大的損害,我相信更好的「廟祝」訓練都無法糾正這樣的趨勢。神學觀點的多元性,能是在求真求善的探索過程中保持彼此批判的張力,但願新一代比舊一代能有更優良的神學訓練,有更多層次的訓練,使神國運動更有活力。
(www.christiantimes.org.hk,時代論壇時代講場,2013.10.18,於10月21日上午9時52分更新)





